那是一道有些怪异的虚影,他的身体半透明,皮肤带着淡淡的紫红色,五官模糊得几乎不成人形,头上却生了一对盘曲的犄角,身量矮小,手脚俱全,此刻他半只手探进了虚空里,仿佛正要撕裂虚空逃离当场。
韩素追击而至,剑指之处,剑意形成的洪流倏地一变,就化成一只足有丈许长的冰晶大手,带着森森寒意抓向那怪人。
大掌劈头盖下,却到底是慢了一步,怪人撕裂虚空,着力一钻,就不见了踪影。紧随其后的大手却并不就此将他放过,顺着尚未来得及完全愈合的裂缝,大手一只化成两只,一左一右分往两边一撕,顿时一片深黝黝看不见底的虚空缝隙就出现在韩素面前。她双目殷红,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抬腿一跨,顿时跨了进去。
就在韩素深陷千心窟诡异地底世界,被心魔侵扰浑然不知外事的时候,千万里之外,她的名字却已经在一个小范围内传播了一个遍。
三清宫返虚剑仙灵山真君将在本年六月十五再收一真传弟子之事虽然并没有张扬得天下皆知,可这次收徒,乌剑山也是做足了规矩,为这位新晋真传弟子准备好了拜师大典的。凡是有资格收到的请帖的人无不惊讶,殷灵山已经有三十年不再收徒,相对于修仙者漫长的生命而言,三十年虽然不长,然而三十年前他收下苏舜的时候虽未明言,却也隐隐约约透露了苏舜将是自己关门弟子的意思。这一次他却主动打破当年的打算,竟欲再收一徒,这实在不能不令知道内情的一些人百思难解。
更何况抛开那些隐约的内情不说,殷灵山收徒本来也不是小事。
殷灵山据乌剑山首座之位三百年之久,除去他当年在炼神期的时候收的大弟子外,在他成为乌剑山首座以后的三百年内,他通共也只收了六个弟子。他收徒数量之少,在三清宫诸峰首座真君中都是少见的,他的弟子分量自然不同寻常。再加上剑修本身的强悍,韩素本人虽然只是初入天外天,就连见过她的人都是极少,可她的名号竟也渐渐在一定范围内传播了开来。
天坛宗,灵音阁内,薛瑞卓执壶临窗,斜坐在窗边长凳上远眺群山,唇边渐渐绽出一抹悠远笑容,仿佛正神游物外,望见天音。
他旁边几个年轻男女犹在讨论得激烈,这个说:“三绝剑仙竟然又要收徒了,也不知那位韩仙子是何等样人物,竟能引得三绝剑仙起意收徒。”
那个不服气:“再怎么样也只是个炼气后期,能比得上我们十六师兄不到三十岁就凝结金丹,修出元神的天才么?”
有人反驳:“剑修那可是能够越级挑战的!”
“咱们六师兄天生神通幻世眼,那也是可以越级挑战的!剑修?剑修又如何?能吃得住十六师兄一记幻世眼么?再说了,不成元神,终归仙凡有别。她就是再能耐呢,只要她修不成元神,哪怕她能越两个大境界斩杀炼神期高手,她跟修成元神的人仙相比还是有本质的不同。更何况,斩杀炼神,她可能么?”
原本讨论得正激烈的众人顿时一齐笑出声来,他们各个也都是同辈中的天才人物,各有各的傲气,又岂是轻易服人之辈?哪怕是此前在言谈中对韩素颇有仰慕之意的那位,此刻也笑着摇起了头,连连道:“论促狭,当属镜云。我不过是猜一猜那位韩仙子究竟有多强,你倒是一套一套的,非要拿来同瑞卓相比,这是能比的么?”
叫镜云的少女掩唇一笑,眼波斜飞而过,便似有若无地从旁边薛瑞卓身上撩了一圈。
原本一直像是在神游物外的薛瑞卓这时候却忽地起身,就皱眉向众人看了过来,他一向清朗温雅的声音中却带了几分冷意:“镜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难道不知?你从未见过韩仙子,又怎知她不如我?更从何处得出结论,说她不能突破化神?说她与我仙凡有别?你如此言之凿凿,不嫌自己太过轻狂了么?”
他这反应实在突兀,话说得更不是一般的重,不说镜云当即红了眼眶,委屈羞愤得几乎当场拂袖而去,就是旁边众人也齐齐僵住了,被薛瑞卓这突然的发作弄得几乎都说不出话来。
气氛顿显古怪。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外门执事弟子袍的灰衣弟子匆匆踏过楼梯走了上来,他脸上还带着几分惊惶,一看到薛瑞卓就忙不迭道:“薛师叔!姚师兄命简碎了!”
姚丹命简碎了!
薛瑞卓只觉得脑中嗡嗡一声响,心头顿时就跳出一句话:“是她出手了么?”一时不知是何滋味,是喜是悲,是痛是悔,是惆怅还是难堪……
他心中的绝望几乎要溢满了,双目中两团诡异的漩涡似隐似现,旁边有人感应到他气息的不稳定,顿时惊呼:“瑞卓!”
薛瑞卓道:“卓元神初成,境界不稳,今日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诸位师兄师妹见谅。六月十五韩仙子的拜师大典我必然会去,今日暂别,卓且先闭关去了。”他匆匆而别,不多时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几乎同一时间,太岳宗属城玉泉城中,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个黑衣少年手指倏地一颤,掉落一枚玉佩在地。他脸色苍白,却眉目如墨,唇似朱丹,他弯腰捡拾地上的玉佩,起身之际,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
“三清宫,乌剑山,韩素……素姐姐,会是你吗?”他没有发出声音来,这一声疑问终归没有旁人能给他答案。
韩素撕裂了空间,追逐着怪人,正在一个又一个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