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水波之中,百蝶一袭绯红洒花襦裙,身披泥金披帛,乌发堆云,面若芙蓉,便是微微一笑之间,亦是带着淡淡的哀愁,令人无端端便是心头一软。
她虽是站在这一片废墟之上,脚下是仍在不断涨高的茫茫大水,可她神情装扮全都一如当初,分毫不变,竟仿佛仍旧是日日夜夜清唱在那条胭脂腻流大运河上的花魁娘子一般。
此前她的心口破了一个大洞,洞中爬出一条七彩金蜈,此刻那七彩金蜈不见了踪影,她上身的衣物也已经换了一件,却是令人无法分辨她心前伤口是好是坏。
只见她浅浅笑着,哀伤的神情中透着十分微妙。
便是这笑而不语,却偏含着太多意蕴。
韩素问百蝶,问她之前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竟能凭空将人当成傀儡使唤,自然是心中仍旧含着担忧,想要试一试经过前事之后,百蝶是否仍能轻易将人控制。而百蝶含笑不语,却仿佛是在说——嗯,你不妨试试?
韩素却松了一口气,恍然道:“想是蝶娘子的独门秘法,我贸然问询,却是不该。”她又道,“我思来想去,我与蝶娘子在此前也不过是两面之缘而已,首次见面,蝶娘子在声清越,闻者皆醉。第二次见面,却是在蝶娘子的画舫上。彼时蝶娘子正在煮茶,茶香满室,亦是令人心醉。人说品茶,一嗅其香,二尝其味,韩素当时虽未饮茶,却嗅了茶香,也相当于是品了蝶娘子的茶。而这玄机,摸约便在蝶娘子的茶香中了。”
百蝶一直含笑听着,不温不火,不急不慌。直到韩素说完,她的神色也未有分毫变化。
可韩素自入先天,五感之敏锐就非常人所能想象。她此前一口喊破百蝶的行藏,看似是胸有成竹,全凭推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真要论到心机诡变,韩素自认为便是十个自己也未必比得过一个百蝶,她当时之所以那般笃定那石砖是百蝶手笔,一是因为她确实感觉到了不对劲,二来,却是因为她在模糊中听到了独属于百蝶的呼吸声!
百蝶纵是手段百出,万般聪敏,却到底如她自己所说,也还是ròu_tǐ凡胎。她就算是拿到了仙缘台,可这仙缘台提供的只是契机,也不能让她立刻就成仙,她又如何能想得到,韩素竟能在她竭力敛息的情况下,在这冲撞不停的轰隆水声中,一听便听出了她的存在?
因而此刻,百蝶的神情虽则看似没有分毫变化,可她的心跳却在某一刻稍稍加剧了些许,就是这细微的变化,也终于被韩素洞察。
韩素知道自己猜的多半是八九不离十了,她便又道:“这世上的奇诡手段,从来都不能长久,蝶娘子只凭一杯茶香,怕是更不能长久。”
百蝶便叹道:“韩郎君既然已有定见,倒也不必再来多问奴这一句了。韩郎君猜得不错,奴的傀儡术所倚仗者不过是几只蛊虫罢了,这些小东西脆弱得很,韩郎君内功高深,这些小东西可经不得韩郎君几番冲刷呢。说来,倒还要感谢韩郎君此前助我,如是果真有那一日,奴身登青云,再来谢过韩郎君啦!”
她说罢,嫣然一笑,顿时春光灿烂,再不见此前半分的哀愁之象。
正是云开雾散时,百蝶忽然将唇一撮,口中就发出了一声低啸。这低啸之声如此熟悉,韩素听来便不由得一愣。便在这一愣之间,她身旁的葛老大已是悍然出手!
葛老大就站在韩素身旁,他这一出手便连位置都不需移动分毫,只是将掌一伸,他的右掌就已经贴到了韩素左肩肩井穴处!
这一掌来得如此迅捷,出掌时风声全无,掌法看似简单,实则精妙非常,便仿佛已经融入到了四周的空气中,使得韩素在一愣之后竟未及躲开!
韩素脑中正恍然:“她既然可以控制我,葛老大曾为她追捕俞立,自然与她接触非浅,受她控制也不奇怪。”
她脑中所想便似电光闪过,她体内真气流转,却已是自行反震而出。
这便是先天真气的妙处了,韩素体内任督二脉已通,小周天已成,先天真气在这小周天中自发循环,生生不息,一旦受到外力侵袭,不需韩素调动,便能自行御敌。再加上韩素身为习武之人,原本便有着时刻保持警惕的习惯,她虽然没能躲过葛老大这一掌,护体真气的反震之力却在葛老大掌力及体的一瞬间就已自行运作起来。
倘若韩素功力再深一层,达到先天大圆满的境界,甚至可以在体表形成先天真气护罩,到那时自然诸邪难侵,又是一番境界。
然而葛老大的这一掌却不寻常,葛老大修炼的功法叫做玉蚕神功,这门功法最大的特点便是能够吸取他人内力为己用,端的十分了得。韩素真气一发,与葛老大掌力一触,却非但没有将他的手掌弹开,反而好似触到漩涡,那漩涡吸力极大,韩素的真气一触到那个漩涡,便连个旋儿都不打,就向着那漩涡一头栽了进去!
饶是韩素向来镇定功夫了得,此刻也不由得一惊。
她上次同武城三煞交手,却是不等葛老大施展出这吸人功力的邪门功夫就已将常永重伤,葛老大和骆老三心急着为老二常永疗伤,也就没来得及使出全部功夫来面对韩素。是以韩素却不知,葛老大竟还有这一手。
内功真气对习武之人来说何等重要,此刻韩素体内的先天真气却像是开了闸的通渠水一般,哗啦啦直往外流,这般情况,又如何不危急?
韩素欲待抽身,却只是稍一用力,体内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