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素并不急着追赶,她尚且是首次入海,因而心中甚有奇妙之感。
海水绵密柔和,人在其中上不见天,下不着地,抬眼望去四下里全是深深浅浅的各种蓝色,也不知其有多深,有多广。外面阳光透入水中,洒下道道银线,银随波流动,间或化成无数细碎光点,明明灭灭竟恍似星海。
韩素伸手点破覆在自己身上的小气罩,周身肌肤霎时便与冰凉海水直接相贴。她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被海水紧密包裹的感觉,只觉得自己渐渐便化成了海水的一部分,随之流动、随之生灭、随之轮转。
比鱼和水还要亲密无间,她便是水,水便是她。
一群尖嘴小鱼晃晃悠悠从远处游来,游经方向却正是韩素所在之处。它们也不闪躲,竟恍似不觉前方有人挡路,只管径直游来。领头的数十只小鱼霎时便与韩素相撞,这一撞韩素整个身体却如一缕水波,轻轻一荡便斜斜滑至一旁。鱼群浑然不觉自己竟是撞到了人,依旧节奏不变,摇鳍摆尾,浩浩荡荡前行而去。
留下一串水波,划出条条纹路,轻轻洇开在这一片深深浅浅的蓝色当中。
韩素睁开眼睛,心念一转,原本浮在水中的身体便向下一沉,径直往大海深处落去。
她整个身体已经融化成了水一般,此番下落也不需破开水路,只管往下沉去便是。越往下去,水中光线便越暗,天上阳光已不能透入,韩素便不再用双目视物。但她细查水息,身融于水,方圆百丈之内的动静却无一能出她感应之外,竟比目视还要来得清晰万分。
如此摸约半刻钟后,韩素竟是与致和老道“相遇”了!
说是相遇,其实只是致和老道出现在韩素的感应范围之内。他身前悬浮着避水珠,一手拿着拂尘,另一手掐着开路的法诀,意态间仍旧是颇为轻松。
忽然前方一物冲来,那物身躯庞大足有五六丈长短,它体躯且巨,冲速又极快,冲行之间身旁海水更如被烫开了一般,一bō_bō翻滚起来,声势煞是骇人。全不等致和老道闪躲,这东西便已在瞬息间冲到了他的面前,直往他身外的避水罩上撞去!
致和老道却不惊慌,反而脸上带笑,拂尘一挥,那拂尘上银白色的万千细丝就一齐张开,迅速生长,不过转瞬便将这冲撞而来的巨物牢牢捆住。
他那拂尘看着只是正常大小,前端细丝又是一派整洁纤弱的样子,然而这一张开竟能轻松捆住一头足有五六丈长短的深海巨兽,使其不能挣脱。韩素尚且不曾见过这样的斗法,一时便停住下沉之势,远远地“观看”起来。
致和老道捆住了巨兽,神态便轻松了下来。他笑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不过百年道行便敢来寻你道爷的晦气!也好,道爷我恰恰是饿了,便且先用你一用,打打牙祭罢!”说着话,他轻轻一扯手上的拂尘,也不管那巨兽的挣扎,捆在巨兽身上的万千拂尘丝便迅速向内收紧起来。
这些尘丝越收越紧,不过片刻便破开巨兽的表皮,印入它身躯之内。
奇异的却是,尘丝已印入巨兽体内,在它身上破开了万千伤口,然而这些伤口当中却并未有分毫鲜血渗出,反倒是那些银白色的细丝在这过程中越变越红,竟像是被鲜血所染一般。
巨兽身躯迅速干瘪下来,数息之后便化成了一张干皮,而捆在巨兽身上的万千银丝却根根殷红如血,鲜色欲滴。
老道握住拂尘的手柄轻轻一拉,那万千细丝便倏地从巨兽身上张开。他一手轻招取了那兽皮,另一边拂尘上的细丝也已全数收回。
这些细丝初时飘荡在水中,因根根血红,便如无数血丝游走在他身旁一般,很有几分诡异可怖。后来细丝迅速缩短,上头的血色便也随着细丝的缩短而迅速褪去,又过了片刻,细丝悉数收回,韩素再看,却见老道手上的拂尘还是原来那柄拂尘,上头银丝一把,根根如雪,洁净清正,又哪里有之前半分的邪异之象?
老道收回了拂尘,脸上却是红光一闪,继而发出一声类似于吞咽的声音。他手持着拂尘在身周随意拂了拂,又是笑又是叹:“虽则修为浅薄了些,精气倒是饱足,味道竟还不错。”
他将手上干瘪掉的巨兽皮团了一团塞进腰间挂着的一个小荷包里,那荷包虽只有巴掌大,却轻松便将团起后仍有两个人头大小的巨兽皮毫无阻碍地收入了其中。韩素再看那荷包,却见其松松垮垮地被系在老道腰间,半点也不像是能装下那般大小一块兽皮的模样。
韩素曾见聂书寒和苏奚云使用过类似的储物法器,知道这东西摸约便是修士们常用的储物袋了。
她看了一番,开了眼界之余也对这致和老道有了更多认识。心中便想:“此人功法邪异,果然便是他自己说的‘不食素’。”
又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虽不能早早便妄下定论认准此人居心叵测,却也绝不能就此放松紧惕。不过没有储物袋的确是个麻烦,海中妖兽甚巨,没有储物袋,我却拿什么来装?”
这么一想,她又对三山仙会多了几分期待。
韩素以武入道,原本只是一介凡人,就连散修都算不上,比起寻常修士自然是缺了许多修士必备的东西。如今难得碰上了修士们的集会,若能前去采购一番当然甚好。
她便不再多停留,而是心念一转又往海底沉去。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莫说是致和老道不曾察觉到她的旁观,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