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伶将江意交给王恒之后便转身下了马车,只是掀开车帘的当口,却又转过身去瞥了江意一眼。
这般残忍的对待一个小姑娘,尚仪一族的人真是心狠手辣。
不过,也与他无关。
乐伶轻身跳下了马车。
“小意……”王恒哽声唤他,一双眼也全然通红。他是医者,自然看得出江意身上的伤有多重。
即便是巫的自愈能力超过常人,但小意如今这样样子……只怕有性命之虞……
谁来帮帮她?谁来帮帮他们?
“十二,你替我照看一下小意。”王恒小心翼翼的将江意放到十二的怀里。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他也好,十七也好,他们一直在依赖着小意。
小意虽是与平常的姑娘不同,不喜欢笑,平日里脸上总没有什么表情,不会哭,也不会和个小孩子似得撒娇,不会要求别人为她做什么,不会轻易认输,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固执的走下去。
他能为她做什么?
他能为她做什么?
看守的巫侍将王恒拦下,王恒站在原地,跪下了身来。
“求您帮帮她。”王恒重重跪在地上,朝着已经走远的琼羽喊道。
“求您帮帮她。”他朝地上一拜,他将头低得极低,几乎快贴在地面上。
一拜、两拜、三拜、四拜……第五拜的时候琼羽终于顿住了步子。
“姑姑?”乐伶见琼羽不懂,不由低唤了一声。
“在将十七送到巫令那处的时候,我原以为我可以狠下心来。可巫族之人到底也是人,这人的心啊,终究都是肉做的。”琼羽口中低低喃道,随后转身朝王恒走去。
王恒的额头被地上的石子刮破,露出几道血口子来。
“你是个心善的孩子,也很聪明。”琼羽道,俯下身来看王恒,“你知道我心软,禁不起旁人苦苦哀求。但我何尝不想,既是已做了刽子手,不如一恶到底。”
“姑姑心善。”王恒看着琼羽已动容,不由得露出笑容来。
“别说这些恭维话,我若是心善便不会待在这丹朱矿中。”琼羽讥讽道,从袖中拿出一块碧色的丹朱放入王恒的手中。
“这块丹朱你放在那小丫头身上,应当能将她的心脉护住。既是巫族人,能将心脉护住那便不至死,至于旁的,时日久些便好起来了。”
琼羽的话语落下,王恒又朝着她一拜。
“多谢琼羽姑姑。”
他知道身为巫督琼羽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仁至义尽了。
“出了这丹朱矿,你们如何再同我没有半分关系。”琼羽甩下这句话,便转身过去,再没回头。
乐伶朝着走来的琼羽一揖道:“姑姑到底还是心软了。”
“既是狠不下心,也无法心善的彻底,百般纠葛方才是人性吧。”琼羽轻叹道。
她原以为能狠心将那个小姑娘交给月琛,却还是放不下心折回来。
自己种下的因,自己得到的孽果。
拿到丹朱的王恒很快返回到马车里,十二见王恒回道,颇有些紧张道:“阿恒不好了,小意的呼吸越来越弱了。”
王恒立刻上前,用手探了探江意的鼻息,随后将琼羽给他的丹朱放在了江意的右手心里。
江意的左右手皆已血肉模糊,十指骨尽碎,已分不出哪一块是肉哪一块是骨头。只是她的左手却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不肯放开。
碧朱被放在江意的手心之后,便发出淡淡的光来,顺着手臂往她的心脉而去。
江意微微皱了眉头,眼却仍没有睁开。王恒知道琼羽不会骗他,所以虽是心中焦虑,却也只是抱着江意,口中轻喃。
“小意……”
你一定,一定要平安无事……
丹市。
是由巫族管辖位于长安城的地下黑市。
江意往日曾在书上看些许记载,只是到底是隐秘的黑市,书上记载也仅仅是寥寥几笔罢了。
每次一陷入昏迷,梦境里头都是和师父之间的回忆。其实在她那寥寥的十八年生命中,没有太多的记忆是珍贵的,唯有和师父在一起的记忆,勉强算的上特别。
“又输给师父了。”
分明只有十三岁的少女,输棋之后,面上的神情却同大人一般严肃。
“既是输了,那便去修习丹朱之术。”对面的男子淡淡出声道。
“以棋作赌根本就不公平,师父分明知道我根本赢不了你。”少女虽是沉稳,但棋差一着心中难免不忿。
“我已让你十一子。”男子话语落下,已着手收棋。
“可是,我的棋艺皆是师父一手所授,我又如何能赢你?”
“你自然能赢我。”男子顿住了收棋的动作,抬眼看向少女,“我所授你的,你自然都能赢我,只是不是现在。”
“师父对我倒是信任。”少女闷闷回道,难得有这般稍许流露出孩子气的模样。
“阿意。”男子却忽然这般唤了她。
“何事?”少女抬眼看他,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却不想男子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他只是这般看着她。
只是这般看着她。
阿意。
“小意……小意……”
耳畔传来阵阵呼唤,江意朦胧的睁开眼睛。
师父他……师父他……他不会唤她小意。
迷蒙之中,眼前浮现出师父的面容,与交叠的视线重合,眼前的人变成了师父。
“小意……你终于醒了么……太好了……太好了……”王恒双眼通红,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