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暑热弥漫,石屋内潮湿闷热。
烛火的极暗,剩下来的少年们瑟缩着着身子留在墙角,而江意也不再有站立下的力气,身子靠在背后的石柱上,
手上的镣铐声发出轻微的铛铛声,几个巫侍守在门口,室内是诡异的沉默。
丹贾走上前来,打量了一番室内的少年们,口中轻啧一声,颇是失望道:“今年真没什么好货色。”
随后他看着靠在石柱前的江意皱起了眉头道:“琼羽怎么把这等货色送来?这般模样怎么卖的出去……不过,这般年纪……应是有些特别的大人喜欢吧……”
“丹贾,前面已经准备好了。”门外一个巫侍走来对丹贾一揖道。
“将这些孩子领过去吧。”丹贾道,随后又睨了眼江意多嘱咐了一句,“给这孩子做点处理,戴上面具也好,蒙上眼也好,把脸上那块丹厌遮掉。”
“是。”巫侍一礼,伸手示意身后的巫侍们进门带人。
戴着镣铐的江意和少年们被巫侍们牵着,出门了石门。凉风吹拂,玄青色的夜空里繁星点缀犹如光屑,少年们心中惴惴不安,却丝毫没有逃跑的念头。
在他们的心里,大概没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了。
要活着啊,无论多少折辱,多少未知、恐惧的事情在前头等着,总还是要活着。
江意心中其实没有丝毫的把握。
她算旁人之事容易,而与自己有关的,却只能算到零星半点。都说易者不易而知命,而她却总是难算清楚。
若是当初在师父身边时更加努力的修习,是不是如今能看到的东西也更加多?
夜风丝丝吹过耳畔,靡靡的丝竹声也随着融入进风中,夹杂着微微的香气。眼前视线渐渐开阔,铺满赤色丹朱的小路在眼前延展开来,带着湿热的温度。
一块黑布忽然被人用手系在了江意的脸上,视线一片昏暗,脸被挡住了一般,只出了江意的下巴、小巧的唇和鼻子。
“走了。”那巫侍道。
江意手中镣铐的锁链被巫侍拉着,步步往前头走去。
少年们来丹市前早已换上崭新的素白衣物,而江意的身上的衣物却残破不堪,还带着斑斑血渍。裙子下摆早已少了一大块布料,露出纤柔的腿来。
这般,倒是极大的落差。
只是如丹贾这般商人,自是知道怎么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樱色的花瓣在夜空中摇摇坠落,镣铐声和这丝竹笙乐,犹如宴会的邀约曲。
虽是眼前黑暗,但是因着脚下丹朱,江意却好似能看到眼前的一切一般。
能看到——
无数丹朱镶嵌的路,诸多的巫觋推杯换盏,交谈甚欢。这应当,是巫族中的豪强贵族聚集之地吧。
大周开国之初,已经几乎没有巫了。
师父是这般告诉她的。
那师父是什么呢?既是懂丹朱之术,那么师父是巫族的人么?
那时的她心中一直带着这个疑惑,只是从来没有开口。或许是心底隐隐有种念头,若是知道了师父的过往,他会立刻在她眼前消失不见吧。
然后又变成,孤身一人。
但江意几人踏入门内时,却忽然有种诡异的气氛弥漫开来。乐声未休,人声却是刹那间熄去。无数的视线落到了进来的少年们身上。
黏腻、阴暗、潮湿、腐朽。
同情、不堪、怜悯、暧昧。
是yù_wàng。
巫血,抑或其他?
便是身有衣庇,却形同□□。
江意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她抬了手,却触碰到眼前铁笼。身旁的少年被巫侍推到前头,坐在茶座中的巫觋虽是没有说话,但竞价却已经开始。
以茜色及以上的丹朱开始竞价,出越多的丹朱,则愈珍贵,证明所拍下的物或人的身价越高。
琉璃做的容器一排排摆放在牢笼前,若是有人相中商品,则会有巫侍往其中加入作为筹码的丹朱。开口竞价被巫觋认为是不雅的,故而采取这种方法。
而那少年站上去的那一刻,便立刻有巫侍往他前头的琉璃瓶中投掷进了丹朱。
琉璃与丹朱膨胀,在江意耳畔变成了极为清脆的声音,但却又教人有些伤感。
丹朱是巫族的孽债啊,师父当初所对她说得话,她如今终是渐渐明白了。盛满了yù_wàng、执念、哀恸……作为人的一切,竟皆由小小的丹朱负担下来。
这是孽债啊。
叮当、叮当、叮当,琉璃瓶中不断有声音响起,时间渐渐流逝,江意能感觉到身边的少年也一个接着一个消失。
尔后,终是轮到了她。
巫侍在她身后推了一下,江意身形一晃,手抓住了冰冷的牢笼。
她其实并没有把握,但那时对王恒所说也并非虚假,那是那个情况之下最好的选择。
而忽的,铛铛声不断响起,江意跟前的每个玉瓶中都开始有丹朱往其中投掷。
巫族随着年纪增长,灵力也会愈加稀薄,甚至有一部分人到了一定的年纪,甚至再无法使用丹朱之术。
而越年轻的孩子,血脉中的灵气也愈加浓郁。如江意这般十岁的小姑娘第一次出现在这丹市,自然是教人趋之若鹜。
自然,也并非全是因为这个原因。
“左使君,您这般年纪,买个小姑娘回家,是想做什么?”一个少年郎的声音响起,充满了讥讽和轻蔑。
“这同程小郎你无关吧。”随之,老迈的声音回道。
“自然同我无关。”少年冷哼一声,“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