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吃了一大碗饭,又喝完了一大碗汤,便站起来,提起一个土青色的单肩帆布包。这帆布包颜色洗得发白,有些年头了,不过依旧很结实。
他把几个饭团子放进饭盒,把饭盒塞进帆布包。包里已经塞了几套换洗衣服,加上这几个饭团子,满满地鼓起来。
又拎起一大麻袋土特产,扛在肩上。冲着他的母亲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张母帮他整了整衣领。
张远一米八几的高个儿,在村里算是人高马大,加上他皮肤黝黑、筋骨粗壮,看着就能捱苦力。这麻袋虽不小,提在他身上好似小鸡仔一般。
张母站在他面前,也显得矮小。他的衣领原本就平平整整的,但她不知怎得,也许是不知该做什么好,又整理了一次。
他的父亲坐在椅子上,显得苍白的脸,沉默着。自从他的肾病第二次发作后,掏空了家里四方举债,原本爽朗的他就变得越不愿意说话。
这时张父似乎想到什么,眼神焕发出一丝神采。但嘴巴只微微一噏,又闭上了,那丝神采转瞬即逝,目光也转而注视着地面。
“你们不要担心啦!我是去学校,不是去战场。”张远忍不住笑起来,把镌刻着“玉成大学”四个烫金里。
“不准胡说!”张妈瞪了他一眼。临分别的时候,她最不爱听见不吉利的字眼。孩子虽然不是没单独外出过,但都是在市内,这一次一去上千公里,一别经年,她怎么会不担心。
“放心吧,我到了学校,看看哪个女生长得漂亮。放假了给您的二位带个漂亮儿媳妇回来,只赚不赔……”
他吹个哨子,目光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打消了因为分别而有几许惨淡愁云的氛围。连张父也忍不住轻轻摇头地笑。
张母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这孩子还和小时候一样臭不要脸!读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拉漂亮女孩子的手,亲女孩子的脸蛋,要讨回来当媳妇。
“到了平云市那边儿,先去找你许叔徐姨,但不许太打扰他们了。要规矩点,
“当年他们落难的时候,你爸爸虽然帮过他们,但那只是举手之劳,应该做的。他们现在愿意帮咱们,那就是咱们欠他的情分。你可不能有挟恩求报的心思……”
张母仍反复地叮咛。
张远做了个耳朵都要张茧的嫌弃的动作,在殷殷目光下,慢慢走远了,父母的身影消失在街口的拐角
他家距离县城不远,火车站在城郊,不过四五公里,走着走着就到了。
他这次是第一次坐火车,虽然要坐着硬熬二三十个小时,但依旧掩盖不了他的兴奋劲儿。
尤其是他还幻想着,火车同坐是个漂亮的女孩儿,最好还是个白富美,在车上遭遇困难,得到他的援手。之后白富美被他的英俊不凡、风度翩翩所吸引,尤其是后者。他在工地打了两个月零工,晒得跟黑炭似的,英俊是谈不上了,只能寄希望于本来就十分渺茫的翩翩风度了。
这些都不是问题。总之白富美恨不能以身相许,情投意合、花前月下,双宿双栖……
嘿嘿,嘿嘿嘿嘿……
不过他的幻想很快就被无情地打破,支离破碎。同坐的并不是美女,跟女搭不上,跟美更没有一毛钱关系。是两名中年男人,左边那个,是个干瘦的马脸,身上总有一股莫名的、隐隐的味道,似乎是多日没有洗澡,凝聚在身上那种浓郁的、挥之不去的气味。
更噩梦的是,右边把鞋子拖了。于是两股味道,和这拥挤的车厢特有的腐烂气味杂合在一起。连他这种没下限的人,也不忍再在这地儿对青春靓丽清纯可爱的小美眉进行yy。
也对,现在市里已经通了高铁。白富美更直接去省城坐飞机,不富的白美们也坐动车走了。谁跟他一起挤绿皮火车……
接下来的二十几个小时,让他对白富美失去了兴趣。所谓保暖思,倘若身体困弱,又有什么心情思索貌美如花。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坐在火车里,居然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那浑然的脚臭和体味,他都已经不在意了。他只想找一个地方,躺下去好好地睡一觉,或者找一个地方活动活动手脚也好。
他甚至发誓,如果能活着捱到平云市,他就再也不对漂亮女孩子们又非分之想。
终于,火车行驶进站,慢慢地停了下来。他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放眼望去,只见熙熙攘攘的火车广场上,打扮时尚靓丽的姑娘们穿梭来去,妆容精致气质高雅。
他果断无耻地决定背弃誓言。
他在护栏上欣赏了半个小时美女,恢复了一点精力。在帆布包里摸索,那四个烫金大字的凸纹触觉敏锐。
“去看一眼吧。”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提上那一袋子土特产,的玉成大学走去。
明天再去拜访许叔一家,他现在身上脏污,有一股汗臭味,这样上门没有礼貌,要去处理一番。
玉成大学距离火车站不是太远,规模宏大,足足有九千余亩。缘灵川湖而建,水清木华,风景优美。
这时虽然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月,校园中已有些许学生驻留,多是青年俊侣,花红柳绿、蝶燕双双,羡煞旁人。
张远在校园中转了一圈,四下欣赏校内风光。寻了一处树荫下的草皮躺下,沉沉睡着了。
再睁眼时,月已上柳梢。
坐在绿皮车里整整颠簸了二十几个小时,又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