琏二知道素日里凤姐恨不能把太太的话当圣旨,看来这回是真的委屈了呢。
又听凤姐接着道:“咱家这里的奴才是‘站干岸’,‘引风吹火’,‘借刀杀人’,‘推到油瓶都不扶’,‘坐山观虎斗’,惦记‘下山吃虎肉’,那东府里的就更甚了三分。可笑珍大奶奶扭心,珍大哥哥再三在太太跟前跪着讨情,说只要我帮几天,哪里知道是几十天。太太做情面应了,我只得每天再早起一些,安顿了家事,再去东府,忙到夜里回家。最后忙完回家,大姐儿好容易见到娘了,只抱着我脖子不撒手。”
凤姐接过平儿递来的白水,喝了口,又道:“我年轻,处事没那么周全,可能珍大哥哥现在该后悔抱怨了,你明儿见了他,好歹陪个不是,解释二句,谁叫他错委了人呢。”
琏二拍拍凤姐,“你帮他就够了,他那里哪敢再抱怨。”一语未了,二门上的小厮传报:“老爷在大书房等着二爷呢。”贾琏听了,忙忙整衣去了。
不大会儿,贾琏就转了回来,这面酒馔刚刚摆好。夫妻对坐,平儿在地下持壶斟酒,就见赵嬷嬷走了进来。贾琏和凤姐急忙让吃酒,叫她上炕去。赵嬷嬷再三不肯,平儿等早于炕沿设下一几,又摆了脚踏,赵嬷嬷就在脚踏上坐了,琏二从桌上拣二盘肴馔给她放几上自吃。凤姐道,“嬷嬷嚼不动那些个的。”又问平儿,“早起我叫你把那碗烂烂的火腿炖肘子留着给嬷嬷的,赶紧叫她们热了端了来吧。”又道:“这些日子多亏了嬷嬷照应。嬷嬷尝一尝你儿子带回来的惠泉酒。”赵嬷嬷道:“我喝呢。奶奶这时候喝个一钟半盏的就可以了,只要不多了就好。我这会子跑来倒不是为了酒饭,倒是正经事,二爷和二奶奶得记在心里,好歹立即去办了。”
夫妻俩赶紧让嬷嬷说,赵嬷嬷就到:“想来二爷还不知道奶奶的身子的事。”贾琏点点头。嬷嬷接着说:“也是你母亲在天保佑。”双手合十,往天上一拜,“二爷哪,老奴伺候你长大,就盼着你好好的,生儿育女,承爵做官,也携带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奶哥哥。”凤姐笑道:“嬷嬷,你的俩奶哥哥,你这个奶儿子时刻记得呢。你放心,有你的奶儿子,就有那俩个奶哥哥的,就是我肚子里这个也记得你的好。二爷照顾他奶哥哥,谁敢说一个不字。”琏二也应声必照顾自己的奶哥哥。赵嬷嬷感激道;“有二奶奶看着,我是再放心二爷不过的呢。有二爷二奶奶做主,我就再没愁得了。”
赵嬷嬷一口饮了平儿斟的酒,却道:“老奴说的要立即去办的事,缺失二爷该去看看大老爷的。”贾琏却知道自己父亲向来看自己十分的不顺眼,只是道:“你们赶紧吃饭,还要到珍大哥哥那里商量事。”凤姐道:“可就是的,别误了正事,才刚老爷叫你说什么?”贾琏道:“说省亲的事。”凤姐忙问道:“省亲的事准了?”贾琏笑道:“虽不十分准,也有了□□分了。”凤姐笑道:“这可是当今的恩典呢。”沉了会儿又说:“有件事,二爷去珍大哥哥那前,必要二爷知道首尾。二爷可知老太太、二太太等家里人,为何不知我怀了身子吗?”贾琏吃惊地张着嘴,瞪大眼睛看凤姐,“二爷,给蓉哥媳妇安灵回来后,老太太看我不爽利,就让王太医来看诊。王太医只说我是累了,也没开方子,说合了丸药给我补补身子,吃个十天尽够了。我虽是身上不爽,不知道自己怀了有4个月了,但我是生过大姐儿的,怎么会一点也没怀疑?恰好王太医的药丸子是第二天送来,就请奶嬷嬷拿了几丸药,去街上找多几家药堂问询。”凤姐又搽眼泪,“嬷嬷,还是你和二爷说吧。”
赵嬷嬷大饮一口酒,“二爷,你可不知,老奴问了,这心哪,跟油煎的。七八家口碑好的药堂,家家说那药是补身子的好药,通经活血通络,就是有身子的不能吃,不然吃个十天半月,必会滑胎。”琏二是已经目瞪口呆了。呐呐不成语调,“王太医是太医院有名的,来咱们家走动几十年了,怎么会这样?”
凤姐掩面而泣,“二爷,谁想到、能信了,那王太医怎么会把不出喜脉?这孩子现在在我肚子里可会动了。”
赵嬷嬷放下酒杯,劝道“二爷,老奴劝你去看看大老爷。那天问了药丸子是滑胎的,大老爷伤心地说舍了一个儿子让了府还不够,剩下这个还要绝了子嗣吗?让老奴告诉二奶奶只说头晕,病的起不来躲在屋里,凡事不要管。只等你回来。所以家下人等,除了这屋里的就没人知道奶奶有身子了。”
凤姐饮声含悲,“二爷,若我再落了这一个,这快五个月的身子,十当十要坏了身子,往后我们没了嫡子,那大老爷的爵位?老太太眼里心里只有宝玉,这一大家子里,热热闹闹的都筹划着省亲,是要我等二爷回来一起哭?二爷,你只说给我出气,厨房日日给我送的都是大热,要不就是寒凉的,即没人知道,怎么会这样?”
琏二一杯酒倒入嘴里,眼睛发红,拍拍王熙凤,“凤儿,不怕啊,不怕。你二爷回来了就会护你周全。”又转脸对嬷嬷说“嬷嬷,什么叫舍了一个儿子让了府?”
王熙凤让其他人都下去,平儿自己站到门口看着,赵嬷嬷说:“府里封了口的,谁敢说这事,是要全家发卖的。当初你上面那个大了五、六岁的哥哥,是老太爷的心头肉,三岁由老太爷亲自发蒙,那聪明伶俐的,比得上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