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整个气氛都凝固了,周遭交头接耳的权贵皆停了下来,面前这个看似弱不惊风的姑娘,一语激怒了大半生驰骋疆场的南勤王。人们均在等她接杠。
却看那清丽的姑娘端端正正坐在那飘忽不定的药帐之中,一双清澈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二王,竟看得江湖老练的南勤王心头一惊,却听她说:“南勤王您威名远扬,战功赫赫,手握矫勇的晋南军,封地南方。而南方海产颇多,商船通往四国,连接千秋,乃大楚窗口之一,气候湿润温和,也很是富饶,您本可在那儿安享晚年,却被圣上强令召回,你道为何?”
她一字一句道:“您以为,是来让您与他夺这天下的吗?”
南勤王沉着脸不说话,满座便无一人敢大声喘气。
烛光映在她脸上,透出红晕,她支起脑袋,一语破而惊天地:“恐是来让你们互相残杀的!”
座上的十二言王,楚言宇无声一笑:言语间虽还有些许青涩,却也是个不多见的赤血之人,哎,还是元元得人。
庭院内,有人从院外翻身跃上走廊,水清天蓝的衣角无声地划过镂雕的栏杆,落地无声。
“主上,您……”正准备往走廊深处走去的普林看着翩然而落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前,惊声道,“您这么亲自来了?”
“嘘——”楚绍元示意他轻声,抬眼便看见普林微敞开的衣领,单想这家伙要这般去接李布依,眉头眉头便皱了皱:“普林,入夜微凉。”
“嘿嘿!”普林摸着脑袋憨憨一笑,急忙拉紧了敞开的衣襟,又道,“这儿交给臣就好,您何必亲自犯险?”
楚绍元凝视着普林的眼睛,带笑说出的话,却让普林泪奔:“你做事,我不放心。”
普林把碎了一地的心片片捡起,禀道:“臣一路进来,与十二言王的人交过手。”
“哦?”楚绍元眉头一挑,冷声道:“怕是又节外添了不少枝。”
普林望着他一步步走向走廊深处,卸了一地玉兰香,碎了一骨寒结霜。他路上与一队齐王府的护卫碰面,却还未闻动静,那一众护卫便纷纷倒地,眉睫上均凝着一层洁白的霜。
世人均羡主上风华,又有多少人知道,上苍对他,何其不公。
那间聚众筹谋的雅室内,朱炉里的青烟依然飘着,白色的药帐还没有消散,没有人知道有人已摆平了门外的一切危险,只等迎接那嚣张跋扈的女子。屋内照样为这个突然冒出的伶牙俐齿的女子搅得惊心。
“身在帝王位,修得是制衡术。”
那药帐有些散开了,范围便扩大了,漫到了离得近的权贵的茶案上,李布依看着那一众权贵起身掩面,避之不及,施施然起身,踱着步子到茶案上拿了个果子,啃了一口,继续夸夸其谈。
只见她一挥衣袖,众人心中漏跳了一拍,便听她说道:“有用则留,无用便杀。大楚帝有围守帝京三万大军,等你们互相耗得差不多,他的军队一挥而下,恐怕你们此时留在帝京,就像我留在此屋,同为瓮中之鳖了。”
座上的南勤王面上握着茶杯啜茶,暗地里却紧紧握住了椅子的把手,他望着茶杯里倒映的自己,暗中自嘲道:当年天地不怕,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自己,什么时候也会因辈的一席话感到心惊肉跳了?
兴许是多了羁绊?约莫这便是老了吧……
楚言宇闻此微微一点头,心情极好地摇扇子:不错,正是担心这点,我才倒戈元元。此番原想引你过来,看看究竟是何许人,竟叫他如此上心,倒也还不错,打了草,惊了蛇,还能收场。
待得他们一番讨论完成,李布依才悠悠地微眯着眼望着他们:“问在座一句——你们,当真都对皇位有所思?”
满座惊了又惊,这话若认了可是谋逆之罪,要砍头的啊!
当下众权贵立马旗杆一致,连连摇手摆头拼命甩锅道:“姑娘说的是哪里话!”
“这谋逆之心我等怎敢有?”
“我们就是随便聚聚会,唠唠家常。”
“这……这谋逆之罪与我等无关,我等只是……耳闻八王齐王有异心。”
“对对对。”
众权贵目光相互了一番,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响:“这从天而降的女子究竟为何有此等胆量,敢如此盘问,看着不像漠王的爪牙,怕只是个幌子,实际是陛下的人?”
大楚皇室权贵平日里算计得多了,肚子里尽是些九曲十八弯的想法,反而无法接受耳目所接收到的一些直且真实的事情。彼时李布依一身白衣劫法场是,现如今也是。
李布依道:“甘不甘于人臣子,我想诸位心中是清楚的。但为一个没什么把握得到的位置相争而送了性命,诸位当真清楚吗?”她忽地抬高音调:“齐王想借刀,你们就借,可你们当真不会后悔砍下那人的脑袋溅出的血能与你们相溶,哪怕最后江河倾覆国破家亡,被迫流转于异国他乡,苟且残喘……你们,也不会后悔吗?”
“也许他人可以流离周转,而你们,却不行。你们姓楚,不论天南海北,生是大楚人,死是大楚魂!”
“当今四国的微变,想必各位都有所了解,大楚早已不再是当年的第一强国,而今四分天下,局势扑朔迷离,你们同为一家人,不团结一致,却在这里捣腾分化,万里河山岌岌可危。”
“遥想当年玄明宗炮火连天,天琅河上千万战骸,他们都记得。而今十二年过去了,玄明养精蓄锐,猛虎在侧,终有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