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莞尔早习惯莫春山每天不疵她几句就好似过不得的毛病,当下翻了个白眼,回答:“我知道你得了好好说话就会死的病,我不和病号计较。”
说完,摆出一副老娘不想和智障说话的表情,两眼望着天,就等着寿宴开席。
莫春山摇头一笑,端起茶杯抿了口,安之若素。
这一等,就是快三个小时。
要说老郑家的排场真不小,这一场寿宴的程序繁琐又传统,不仅有专业的司仪主持,郑家的三个儿子都带着家眷上场轮番拜寿、献祝词、献寿礼,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才总算可以开始吃饭了。
何莞尔早就等得饥肠辘辘,偏偏陪莫春山坐在主桌,动都不敢乱动,喝口饮料充饥都得保持矜持又大方的笑容,十分痛苦。
莫春山依旧不喝酒只喝茶,满桌的人也都不劝他和何莞尔,于是弄得一桌子人就他俩不喝酒,显得特别另类,更让何莞尔如坐针毡,备受折磨。
不过等开始走热菜,何莞尔顿时觉得所有折腾都是值得的。
要说郑洪洲这人看起来就很暴发户,三个儿子也是暴发户标配的黄赌毒,结果这寿宴的菜品,竟很有些清贵的感觉。
满桌不见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却多是精选常见食材再精心烹制而成的,且并非以阜南的重口味为主,反而多是淮扬菜和鲁菜的菜式。
何莞尔琢磨之下,发觉这好像是比照国宴菜单的标准弄出的一桌宴席,顿时咋舌。
她趁着郑洪洲应付络绎不绝来敬酒的宾客,小声地吐槽:“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莫春山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不动声色地说:“也不是为所欲为,至少这六桌人摆不到人民大会堂去。”
何莞尔也不理他,专心地吃着东西,心里却思忖着莫春山到底是怎么能混到今天这六桌人里来的。
刚才寿星讲话时候可说了,今天在座的宾客来自天南海北,人不算多只有六桌,但都是他的至亲好友。
郑洪洲还说了,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不要见外,把这里当自己家。
且根据何莞尔的观察,郑洪洲这番话可不算客套话,因为在座宾客并非都是非富即贵,有好些个穿着普通但和郑洪洲年龄相仿的客人,似乎真是当年跟他共苦但没能一起发达的旧友们。
所以莫春山这个一开始很不受郑洪洲待见的年轻的刺头小子,能混成“自己人”,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正胡思乱想着,郑童敏领着关骁来了主桌敬酒。
郑老二的一番客套话和宾客之间的奉承寒暄,何莞尔是听不下去的,她的注意力全在关骁身上。
按说郑童敏领着关骁过来,就有见长辈的意思了,也是过了明面的女朋友,下一步只怕就要谈婚论嫁。结果,关骁依旧是那一副冷淡客气的模样,对着郑洪洲也没什么笑意,只是多少说了几句祝寿的话,还不算太离谱。
反而是郑洪洲笑容满面,主桌其他长辈打趣关骁和郑童敏的时候,他竟然出面解围,看起来似乎对关骁非常满意。
何莞尔看得啧啧称奇,莫春山则看着她,半是调侃地说:“有其子必有其父,你马上就懂了。”
果然,等郑童敏和关骁敬了酒回去,郑洪洲坐下,好一番感叹:“唉,我前半辈子忙着赚钱没顾着家,儿子不争气就算了,只盼着能有个靠谱的儿媳妇,生几个聪明的孙子。”
这话题明显是在往关骁身上引,于是马上有人知情识趣地问起了关骁:“这姑娘看着老老实实的,和二公子在一起多久了?”
郑洪洲精神一振,介绍起来:“说是半年前认识的,就之前老二跟的那个项目,对方公司的实习生。现在还在读研二,明年毕业。”
又有人聪明地接话:“哪个大学的啊?国内还是国外?”
之间郑洪洲腰板都挺直了一些,说:“哪能考上国外的啊,就国内的。”
接着,郑洪洲说出了一所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名称,虽然声音平淡,但眼角嘴角却都是止不住地上翘,想来很有些得意。
于是满桌子人都说着恭喜恭喜,说得郑洪洲止不住地欢喜,笑得满脸的褶子差不多能夹死苍蝇。
惟有莫春山依旧一言不发,默默地喝茶吃菜,很有些不动如山的气势。
何莞尔忍不住地皱眉,只觉得这人真是不讨喜,人家好歹六十大寿,你说几句恭维的话又怎么了?
要不是自己的身份不合适,她都想代替莫春山说了,至少哄一哄寿星高兴,否则万一郑洪洲翻脸怎么办?
别的不说,这破地方只有直升机能进出,要郑洪洲生气了不送他们下山,靠两只脚走出这片山,怕是得少好几层皮。
她正在忐忑,忽然察觉郑洪洲眼尾的余光放在了他们这个方向,也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在看莫春山。
她心里咯噔一声,还没来得及着急,已经听到郑洪洲说话。
“你们可别只顾着说好话了,我年轻时候不信天道轮回这事,现在五十多六十岁才明白过来,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现在都是报应,报应啊!”
他这一番话来得莫名其妙,还说什么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的话题,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寿宴上该说的事。
满桌子大部分都是有七窍玲珑心的人,揣摩不出郑洪洲的意思之下,自然也没人敢接话。
于是满桌子热络的气氛骤然消失,好一会儿才有人插科打诨,把这事给岔了过去。
何莞尔狐疑之下,隐隐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