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会的大多是国内的知名教授和艺术家,谈的是青年画家的培养,他自己还是个培养对象,要学的比学会的多,吸收点前辈给的阳光雨露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他吸收到一半,主办方提出让他代表与会的青年画家做个总结,他一头雾水,问了两句才知道是他老师何恕清专门打的招呼。老头的原话是他这个学生肚子里墨水多得很,就是嘴上功夫太差,给个机会锻炼锻炼。
何恕清德高望重,主办方自然答应。
时间紧迫,他也不好推脱,简单回顾了一下,寥寥几句把前辈们的谆谆教诲给概括了,没想到最后结束,那几个前辈倒夸他悟性不错,不愧是何老的关门弟子。
唐颂无奈,他自己都没认真分析过自己。
老师比他更清楚,对付他,就得赶鸭子上架。
主办方给他定的回程机票是第二天,但他被改签成当天晚上。
有些事情之前没想清楚,拖到现在,是该面对和解决了。
收拾好行李赶去机场时,他忽然有点紧张。
飞机降落,他直接回家。
几天不见,这座城市的夜晚仿佛又冷了几度。大雨滂沱中,他看向窗外,灯火朦胧,却有异常的温暖。
回到家,放下行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现屏幕一直黑着。
刚开机,就有几道来电提醒,和一条短信。
也没考虑到她睡没睡,直接回拨,通了好久才被接起,耳边传来的却是窸窸窣窣的响声。
“喂?”他眉心皱了皱。
“唐颂……”
那声音听得他心口一抽,他放在兜里的手蓦地就握成了拳。
于是问她怎么了,问她在哪,然后直接去到画室附近的医院。
说实在的,她叫他名字的那一瞬间,他被吓到了。
这种惊吓像是狠狠地揪住了他心里的一角,以至于他在开车的时候,感觉终点很远,速度太慢,回来得太迟。
在十字路口等绿灯,他挠了挠头发,终于冷静下来。
她都说了是感冒。
不过是感冒而已。
自己慌里慌张的倒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当他赶到医院,看见她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时候,感觉心上紧攥着自己的的那股力道,忽然就松了。
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迫不及待的,满心欢喜的,语无伦次的……
可是他可以对一个陌生的女孩说出自己的想法。
也可以临时抱佛脚地在前辈和同行面前即兴发挥。
真到了她面前,却发现有些字眼要是冒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怪异。
该拿她怎么办呢?唐颂搂着怀里的人,竟感到了陌生的无措。
。
点滴挂了很久,两个人从医院里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雨停了,空气冷意十足却又难得清新。
甘棠因为睡了一觉,精神恢复了一些,舒坦地伸了个懒腰。
不常生病的人往往会高估自己的身体,算起来,甘棠上一次因病进医院还是在高中,因为隔天就是模拟考,母亲特意请了假陪她挂点滴。当时是白天,她一个高中生坐在输液大厅里被母亲喂饭,羞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吃了两口便要夺下筷子,母亲瞪了她一眼,像是责怪和警告,又有十足的劝慰和心疼。而刚才唐颂给她穿袜子的时候,她心里涌出来的是和那天一样的羞涩,以及羞涩背后被人照顾着的甜蜜。
这是生病时特有的权利,对于女孩和女人来说尤其珍贵。
她坐上唐颂的车,脑子里闪现的还是入睡前看到的那对夫妻:女人睡在她丈夫的怀里,一脸的满足和幸福。
再想到刚才,她忽然笑了。这是这笑里含着几分开心几分怅惘。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唐颂抱着她能够再长久一点,而她也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想象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
“安全带。”唐颂见她愣神,出声提醒。
她扣好,车子从停车场缓缓驶出。
凌晨,整座城市还没睁开眼睛,他们的车,好像是路上唯一的一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