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城内一个叫三眼井的地方有一处深宅大院,会客厅里坐着二十几个人,大都是年轻人或中年人,高矮胖瘦,乡绅学子都有。就听一个瘦子吐沫横飞叫嚷:“那李旭欺人太甚!抢了我家的田地矿山不说,还打死我爹…是可忍孰不可忍!”此人正是萍乡安源张家那个儿子,叫张德培,年约三十,在陆元俍府里为师爷,对李旭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
“是啊,旭营每到一地就鸡飞狗跳,抢田夺地,水洗一般厉害…可怜我家的祖传良田都没了,全被李旭分给了泥腿子!”一个胖子说着眼圈就红了。
“就是!人家家里的水田也没了,害得人家都没钱买脂粉了!讨厌!”一个娘娘腔翘着兰花指嗲嗲地说着。众人一阵恶寒!张德培却色眯眯地看了那娘娘腔一眼。这娘娘腔是省城有名的男相公,家里是南安府的大财主,被太平军杀了个精光,田地无主被旭营接受了。
“唉,李旭巧立名目夺走我们的田地,各位都是深受其害,难道就坐视不管吗?”张德培红着双眼喊道。
“张兄,我们能怎么办?旭营如狼似虎连长毛都打不过他们,我们一帮落魄逃难的人又能如何?张兄可有良策?”一人问道,众人连连点头。这些人都是江西各地躲避太平军而逃进省城的地主老财或者他们的子弟亲戚,因为田地被旭营接收而聚集在一起叹苦经议对策。他们都对老家的田地店铺等财产被旭营没收不满,整日里四处串联,到处活动,想要回自家的财产。
张德培大声说道:“旭营凭什么抢走我们的田地财产?资匪通敌?这是诬人清白!我们要联合起来和李旭斗,就是上京告御状也在所不惜!各位,可有胆量?”
众人似乎都被张德培鼓动了起来,个个脸红脖子粗地叫嚷着对,跟他李旭干了!
---咱们都良善士民,凭什么抢走我们的田地?
---对,告御状!
---请抚台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人家不来了!人家要去击鼓鸣冤!大人,奴家冤啊…讨厌!
众人散场后,娘娘腔扭着水蛇腰,晃着肥肥的臀部趁人不注意,溜进了旭营南昌办事处…
在三眼井那处深宅大院吵吵嚷嚷的同时,省城最大的妓院嬉春楼的一间大包房里,十个南昌各行各业的商贾大户正在喝花酒,人人身旁都有姑娘伺候。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声音洪亮地说道:“各位,李总兵把江西的长毛给平了,旭营的买卖可是越来越大!看看江西商会和徽商会那帮人,跟在旭营后头吃香喝辣…我们呢?就守着省城这一亩三分地?”他说着,顺手抄起一个鸡屁股塞嘴里大嚼,油水四溢。
“罗老板,你说怎么办?有没有好办法?眼看着江西商会和徽商会就进了省城,这一亩三分地也要被人家端了!”边上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子闷声闷气说道,伸手拧了一把身边姑娘的小脸,姑娘忍痛皱眉。
“是啊,罗老板,你是省城大盐商,场面上趟得开!出个好主意吧,大伙儿说是不是啊?”另一个商人说道,众人纷纷迎合。
“承蒙各位老板看得起罗某,我就说!咱们要学江西商会,也成立一个商会---就叫南昌商会吧---和那帮外来户对着干,不能把咱们的地盘拱手相让!”罗老板噗地吐掉鸡屁股,又抓起一个鸭屁股接着啃---他就好这口,据说鸡鸭屁股带凉!
一个年过半百的商人有点迟疑道:“咱们这么干,行吗?本钱没他们厚啊!光是于得水、方世平两家就比咱们实力强啊,何况还有李旭在背后撑腰!”
“哎,我说胡老板,你咋这么胆小啊?有钱就能在省城混吗?这里是省城,咱们的地盘!各行各业合起手来,没咱们同意,什么买卖都别想进来!”一个瘦高个嚷道,一副天王老子的气势。这家伙是开车马行的,三教九流都有交道,说话颇有江湖味道。
“对!要在省城做买卖就必须合着咱们的规矩---旭营也不能不讲道理!”罗老板一拍桌子,把边上小姑娘吓一哆嗦。众人也是趁着酒兴一通嚷嚷。
---对,省城咱们说了算!
---要进省城做买卖,他们得让地盘出来,咱们也得在抚州袁州有地盘!
---而且,他们在省城的买卖得有咱们一份,什么专利费!狗屁!咱们不认!
入夜,月光如水,微风拂面。一个苗条的身影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旭营南昌办事处的门外,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那是一个嬉春楼的姑娘…
江西庐山五老峰南麓白鹿洞书院,幽静的院内明伦堂上,十几个老少学子书生正在侃侃而谈,其中就有张德培。一名年逾古稀的老者咳嗽一声,捋着花白的长须,不紧不慢地说道:“李续之平匪有功,然而不行圣道,不守仁政,开矿建厂,与民争利,是为歧路也!”
“夫子所言甚是!那李旭热心奇技淫巧,蛊惑人心,引得一班士子不修经史,专注格物,岂非舍本逐末?所谓圣人之言,经世济用也!”一名年过半百的书生,摇头晃脑说道。
张德培对那年逾古稀老者急急说道:“古老夫子乃赣省名儒,又曾是全省学政,素有大义,还请老夫子出面为赣省士子做主啊!李旭贪婪暴戾,江西士民苦其久矣---老夫子可向曾大人进言调旭营离开最好!”
古老夫子抚须而笑道:“老夫昔日与涤生有旧,李续之既是其弟子,自当责其不教之过!重商逐利,民风不修,此非王道!盖世风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