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清晨,距离正式统时间还有两天。
因为要赶城市,从这一天开始,学堂就放假了。幸运留在本城的考生可以休息两天;而分到外地的考生就得今天出发,避免临考了匆匆忙忙。
大清早,父亲、母亲就打点好了行装,把自家的马车里里外外清洗了好几遍,又买了一大堆驱蚊草铺在车里,弄得马车馨香宜人,叫人心静神安。
“老秦,路上赶慢点,让孩子多休息休息。到了半塔城找一家好的驿馆,别委屈了。小宝,多带点吃的,衣服多备两件。半塔城风沙大,口罩要时时戴着。不要怕花钱,安心考试……”
母亲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直到四邻的其他考生已经出发了,她这才忐忑的送走了父子俩。
秦小宝在马车里一直回头望着母亲;见母亲还追了几步,看口型似乎还在喊着,似乎还想交待些什么,他不禁默默流下泪来。
这就是母亲啊,唠唠叨叨的母亲啊。
“驾!”
父亲在前面架车,时不时会掀开车帘,会微微一笑,又退了回去。
秦小宝没有看书,也没有睡觉,只是闭目假寐,脑中却在回忆着这两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回忆着父亲、母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这些都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财富,值得他珍惜一生。
半塔城位于抚川的西北角,远离了横断山脉,却座落于一个半荒凉的高原上;半塔城再往西一千里就是一片沙漠。所以半塔城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在吹着“呜呜”的劲风,伴随着满口的黄沙。
从抚川城到半塔城要走五百里,快马要两个小时,要跨过十里宽的抚川河以及五百里的塔木尔平原。
下了桥过了抚川河就是一望无垠的广阔平原了。
秦小宝掀开窗帘,望着平原上一片片雪白的绵毛兽,赶兽人骑在高大的独角犀上面,高声地呼喝着,驱赶绵毛兽在草场上缓缓前行,像一朵朵白云一样,美丽圣洁。
耳边传来赶兽人纯净而悠扬的歌声,天空上的飞鹰在悠闲的翱翔着,偶尔也发出“唳唳”的鸣叫,嘹亮悦耳。闻着空气中独有的草原清香,人们在广阔的塔木尔草原上行走,仿佛来到了人间天堂。
父亲掀开车帘,笑道:“怎么样?喜欢吗?”
秦小宝点点头,道:“喜欢。”
父亲指着远处的一个虚影,道:“那就是秦家寨,等你考完了,我带你回老家玩。我记得咱们离开秦家寨的时候,你才五岁。你还记得吗?”
秦家寨?
我的家乡吗?
秦小宝摇了摇头,真的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父亲颇为惋惜,道:“秦家寨可漂亮了。到了春天满山遍野的黄色小花,吸引了无数蜜蜂、蝴蝶,跟传说中的仙境一样;而到了冬休节,又是一片雪白,白雪厚达三尺以上。滑雪、捕野兽、破冰网鱼,还有每年一次的雪原龙门会,都非常有趣。”
秦小宝笑了笑,觉得父亲也不像家里那样沉闷。大概是把说话机会都让给了母亲,以至家里家外都成了两个样子。
他掀起车帘,双手张开握着嘴边,大声的呼啸着。
“啊——”
啸声在广阔的草原上传得很远,惊得那一片片“白云”轻轻骚动,引来那赶兽人笑骂的目光。
塔木尔草原极为广阔,是东大陆的一颗璀璨明珠。一条平直的主干道将草原一分为二,延续向远方。
越往西,草原上的人烟越稀少,“白云”也稀薄了。
临近了半塔城,已经变得干燥了,空气中隐隐有了一丝风沙。
有专家预测,百年之后,也许半塔城就会沙漠化,从此再没有半塔。
他们的预测是少有的准确。在秦小宝重生前几年,大约就在百年后,一场突然而来的沙尘暴席卷整个塔木尔草原,将半塔城彻底淹没。从此真的再没有半塔城,只留下一个传说,一个曾经辉煌过的兰塔古城。
而眼前这座闻名大陆的育英学堂,也彻底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烟消云散。
进了半塔城,父亲第一件事情就是带秦小宝来育英学堂转一圈,熟悉熟悉考场。
看着育英学堂里那些高傲的学生和眼高于顶的老师,秦小宝不禁有了一丝同情。他们还沉迷在往昔的荣耀中,还沉迷于所有人羡慕的目光中;但他们何曾想到,百年之后,这座辉煌的学堂,将跟着这座古城一起沉入泥沙之中,从大陆的版图上抹去。
“你,把车停那边去。在学堂里不准喧哗、不准随便走动、不准乱扔垃圾、不准跟老师打探消息、不准长时间逗留、不准在校内生火烤肉……”
一名袖上戴着“巡逻”二字的校卫走了过来,指挥着秦父把马车停好,趾高气扬地教训着父子俩。
父亲点头哈腰,让那个校卫更加张扬,说话的时候,唾沫都飞到秦小宝的脸上了。
“聒噪!”
秦小宝直接甩出一枚金币扔进校卫的嘴里。
那校卫大怒,待掏出嘴里的东西,发现是金币时,顿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卑躬屈膝、点头谄笑。
“滚!”
秦小宝一挥手,拉着呆愣的父亲离开了。
那校卫老脸通红,想骂却不敢骂,终究是快速藏好那枚金币,左右观望着,生怕别人发现一样。待藏好了金币,他又轻咳一声走向另一辆马车,继续趾高气扬地呼喝着。
“这样的学堂,真叫人恶心!”
秦小宝对育英学校的感观瞬间跌进了冰点,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