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细的小闺女惊叫哭泣声传入耳内。
李元轨全身猛然僵直。他以为是自己关心太过听错了,但那声音越来越接近,柴璎珞、魏叔玢都花容失色地转脸望过去,甚至连一直全神贯注的杨信之也动了下铁塔般的身躯。
一个黑衣蒙面人拎小鸡一样拎着十七长公主拖到近处,大手一捂,堵上小闺女的嘴巴。李元轨的脑袋轰然炸裂,再顾不得别的,扬刀拔腿疾冲过去。
半路有寒光闪烁,如墙般封堵住他的去路。依着李元轨的本意,他是不想理会的,大不了丢掉一臂一腿,他也要冲过去把妹妹抢回来,但练武多年的身体几乎是自己作出了反应,顿步、拧腰、撩臂、格档对方来刀。
丁丁当当几下交手,双方势均力敌各自后退一步,都没受伤,李元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人将同母小妹拖进队伍里,再无施救可能。
“十七妹!”
喊声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挡在他面前的高大射手哈地一声笑了出来。
“很有趣!”这会讲汉话的蕃胡武艺高手说,“妹妹,你的?很好,和我们的……首领谈一谈。你们谈一谈。”
桑赛也在此时又说了两句话,高大胡人点一点头,挥手示意,带领其他下属胁裹着十七公主退入林丘乱葬岗深处。
淡薄日光从林梢间射下,无法带来一点点暖意。
李元轨背靠着不知哪朝宫人的半截残碑,只觉浑身肌肉骨骼都散了架,指尖也提不起一丝力气。这很正常,他昨夜根本没合过眼,甚至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一个时辰。
桑赛坐在他对面的毡茵上,身上兵刃全部被搜走,但没上绑。这没必要,有李元轨和杨信之二人同时在场看着,谅他也不敢有什么莽撞举动。特别是杨信之,捉拿这小蕃胡简直驾轻就熟成习惯了。
这片坟丘间的小空地另一侧,趺坐着三个年轻女子——柴璎珞、魏叔玢和那胡姬粉堆。后者是柴璎珞早上去大安宫十七王院带过来的。
桑赛要和李元轨谈事,但他所懂的汉话太过可怜,根本不足以表情达意。李元轨及其他几人则对桑赛的蕃语大眼瞪小眼,更加茫然无措。最后还是杨信之想到了康苏密送给府主的礼物,那胡姬汉话流利,想必也懂得府主侄儿所讲的蕃语。提议之下,等天明夜禁过,柴璎珞去了大安宫一趟。
其实他们都可以回大安宫,或至少进往生寺,在暖和的屋子里谈话。但李元轨坚持不能让任何无关人等看到桑赛。他至今不知道这蕃胡少年的真实身份,却隐约觉得他不只是“康苏密的侄子”这么简单。
“这个人是吐谷浑天柱王的儿子,也是大可汗王后的娘家侄儿,与太子尊王情若兄弟。在唐的所有吐谷浑暗线,都由他指挥统带。”
粉堆到来后,回答李元轨的第一个问题,就吐出了这么一串——其实也不算很惊讶的答案。
“前天晚上我家里有人深夜闯入,叫唤着‘粉堆’找人,是这小子去找你吧?”柴璎珞插言问了一句。粉堆与桑赛问答几句,点头确认:“就是他。”
胡姬又解释说,她在康宅就被桑赛看上了,桑赛向康萨保要过她几次,康萨保没给,却将她送给了吴王。桑赛也不知道为什么以为她在柴府,前晚做大事之前,只身偷入柴府想找到粉堆带走她,当然没能找着……
她说到此处,桑赛忽然向着李元轨说了一大堆蕃语,似是在问话,态度十分认真。李元轨自然听不懂,眼望粉堆,胡姬翻译道:
“他是问,听说吴王乃是唐皇的兄弟,唐皇……嗯……听说对兄弟很不好、很残酷,是不是真的?”
很残……这话说得太直,旁边几人都忍不住笑了。李元轨下意识要反驳,却立刻想到了四哥……好吧。
见他缄口不语,桑赛又说了些话,粉堆译道:
“昨夜带兵过来的少年将军,好象是唐皇的太子?他也很不好,对你很残酷,这是明显的。”
昨夜与右屯卫大将军张士贵一同带兵出现在宫人斜的,确实有太子李承乾本人。想来他是在大安宫久等尹阿獭不回,带身边的东宫卫士过来一探究竟,下山的半路上又遇到来请示行止的张士贵,于是顺水推舟合队过来搜索。
至于柴璎珞和魏叔玢,则比他们过来得早一些。柴璎珞向张士贵交代清楚事,料想张大将军还有好一番折腾,自己便带着魏叔玢先行一步去了往生寺。寺前道路上那一番打斗战场痕迹还很明显,几具丢落的东宫卫士宦婢尸体都没来得及收拾,二女正查看着,路边树林里传出人声,她们循声找去,发现了手脚被绑、口塞禁布的杨信之。
杨信之倒没受什么伤,他是被尹阿獭带领的大安宫内卫活捉的。尹阿獭敢下手杀东宫卫士,但对这位宰相与公主之子、天子御口亲封的库真卫士尚有些顾忌,不愿把事做绝。二女割断绑缚又在道上尸身旁找了把刀给他,杨信之立刻生龙活虎原地复活,三人一同往宫人斜过来,恰巧目睹了李元轨、桑赛和那高大射手三人之间的打斗,及时出手擒住桑赛。
桑赛的手下抓住十七长公主退走后,李承乾与张士贵带着屯营卫队搜到了那块地方。李元轨不想多生事端,自己一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