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昏为大,大昏至矣。大昏既至,冕而亲迎。
距离尚飞大军入城、将贼首涉收押囹圄,已经过了数日。
如今,国君大婚,终于如期举行!
傍晚,落日渐黄,天色将暗,但新郑城中,人们仍在街上,三五成群,聚众而乐。只见新郑城中,人潮涌动,大道喧嚣,恍如白昼之时。今日,他们并未向往常那般,归至家中,关门闭户,上榻休息。而是依旧流连于街头巷尾,嬉戏欢笑,就仿佛明日不需要劳作了一般。群众游于集市,个个兴奋不已。酒令不行,戒严不再,人人皆摩拳擦掌,准备通宵达旦畅饮至天亮。
国君婚,行昏礼。君王娶妻,是为大昏。
大昏,即指大婚。自古“婚”与昏通,女为阴,故曰婚。所以,昏礼便是阴礼。所谓婚姻,夫迎妇随,“婿则昏时而迎,妇则因而随之,故婿曰昏,妻曰姻。”按此制,尊此礼,昏礼当于黄昏之时举行。昼为阳,夜为阴,昏礼有“执烛前导”,取阳往阴来之意。也因此故,而得此名,称之为昏礼。
昏礼,礼之本也,属五礼之嘉礼,乃是国政人伦方面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古语有云:以嘉礼亲万民,以饮食之礼亲宗族兄弟,以昏冠之礼亲成男女,以宾射之礼亲故旧朋友,以飨燕之礼亲四方之宾客,以贺庆之礼亲异姓之国。
列国皆以姻亲为纽带,昏礼,下涉民事,上关国政,极为重要;而国君大昏庆典,更是重中之重。
此时,郑宫之中,百官就位,列使来朝。大殿虽已用红绸装点,但毕竟黑墙墨门,黑与红交相辉映,终归是少了几分喜庆,显得庄严肃穆。殿门前,众人各自站好,止行禁声,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都在静待庆典开始。
前殿万事俱备,而后宫,一众婢女侍从还在忙活。
“快!快!快呀!”声声催促,一声还比一声急。
众侍从皆低头踱步,在上吏监督之下,往来急走,各自张罗。他们穿行在宫门与长廊之间,远远看去,就如同繁忙的工蜂,在不辞辛苦的劳碌着,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有人明火掌灯,有人铺毯盖红,有人拾抬物器。好一副众生百态图。如今整个郑宫,人来人往,一派忙乱之景。但乱而不慌,乱中有序,总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他处暂且不管,此时殿前,高台搭好,一切业已就绪。夏老太后带着小公女伯姬,端坐于主坐之上,而郑胡,立于大殿门前,人群正中,台阶之上至高处。他的目光越过殿前广场,俯瞰远处宫门,静待赵公女到来。
婚聘六礼,亲迎于庭。虽说大昏既至,冕而亲迎,但郑胡毕竟是一国之君,不可能屈尊亲迎。遵从礼制,君王迎娶,需由朝中择一重卿,代为成礼。而此番前去迎亲者,便是百官之首,正卿魏钧。
吉时已到,可魏钧前去迎接赵公女,迟迟未归。众人无事,只能不停顾盼紧闭的宫门,耐心等待。
场中,郑胡不催促,也不焦躁,神色淡然,他还略有闲情的整了整身上黑色的玄瑞礼服,正了正头上的爵弁,一点也不紧张心急。
或许是太过闲了,老太后无事,上下打量了一会郑胡,随即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国君今日为郎,这一身爵弁服,穿在国君身上,真是合身。庄重沉稳,倒是有了几分国君威仪,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娃娃了。”
郑胡闻言,谦逊一笑,微微弯腰,答道:“祖母太后过誉,孙儿在祖母太后面前,永远是个晚辈,永远是个娃娃,岂敢摆国君威仪。”
岂料老太后听完,摇摇头,反驳道:“这叫什么话!国君就是国君,国君今日礼成完婚,那便是成人了!该是有一国之君的样子。”
两人正说话,这时,郑宫外门缓缓打开,一大队马车呈竖列,慢慢驶入宫内。这确是迎亲队伍归来了!只见队伍最前,是一辆不加文饰、通体漆黑的墨车,此刻正带队前行。而在车中,巨大伞盖之下,端坐者正是魏钧。
在魏钧之后,众多随嫁兵卒、侍从一身着黑,举烛,紧跟其后,将两辆车厢严实的马车护卫在当中。全程没有人发出丁点声音,无人喧哗,无人奏乐,连步子都迈得十分轻微,一片寂静,分外严肃。
所谓“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烛,思相离也。取妇之家,三日不举乐,思嗣亲也。”在此间世人看来,昏礼是一件极为严肃之事,音乐属阳,昏礼属阴,俩者相互背驰,不可一同举办。奏乐不办昏,办昏不奏乐,这与郑胡前世婚礼讲究热闹排场是完全不同的。莫说是迎亲队伍,就连群臣之中,也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车队行了片刻,至正殿之前台阶下,终于停了下来。在几位侍女的搀扶之下,孟赢、怀赢姐妹,先后下了各自马车。
此刻,两人皆是一身盛装,着纯衣纁袡,漆黑的长摆直拖于地,显得雍容贵丽,尽彰显华服之美。她们朱唇蛾眉,鬓云腮雪,眼眸明媚如水,淡淡的妆容分外美丽迷人。
两人下车之后,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由魏钧在前引导,踏上台阶。她们皆低头顺目,两手合放于腹部,碎步趋向殿前高台——她们未来的夫君,郑胡,正在那里等候。
至于两人所乘赵之马车,皆被下人牵往一旁,待到三月庙见之后,便会行“反马”之礼,将拉车之马解下,反还于赵,以示夫妇情好,妇永不复归。而车厢则留在郑国,以示自谦谨慎之意,表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