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手术门打开了。
一个瘦小的、原本缩在走廊最角落的人影瞬间冲上前去,布满老人斑的双手紧紧拉住主刀医生,朝他们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声音巨大而悲怆:“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头下跪,再救救他吧!手术费我会给的,我有房子的!求求你们救救他啊!求求你们!”
干皱瘦削的熟悉脸庞此刻溢满痛苦,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是母亲。
谢阮阮满脸泪水地走上前去,颤抖地拉开了母亲的手。面色冷漠的医生们匆匆离开,中年女人麻木地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空洞的眼神茫然地看着手术室方向,额头滴下一滴血迹。
抬起头,她看见了不远处同样满脸泪水的谢阮阮,像是回过了神般,林简冲上前去,狠狠甩了谢阮阮一耳光,声音带着入骨的恨意:“你这个畜生,是你害死了你爸爸!”
谢阮阮被她打得头一歪,苍白的嘴角立马高高肿起,腰背撕裂的疼痛让眼底漫上了一层水雾,浑身僵硬的女孩站在原地,微弱地摇头说我没有。
林简却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她干瘦的双手像把铁钳,大力夹住谢阮阮纤细的肩头,狠狠地摇晃着她,灰白嘴唇里吐出更多不堪的言语:“你的心被狗吃了吗?说话啊!!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为什么不是你去死,为什么不是你去死?!”
剧烈动作之下,谢阮阮腰部的白色绷带再一次被血染透,她痛到浑身痉挛颤抖,却还是挣不开母亲的桎梏。
有几个护士闻声赶来,却碍于林简的疯狂而不敢靠近,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林简眼底布满血丝,大喘着气,她一把扯住谢阮阮的长发,砰地将她往雪白的墙壁上撞,一边撞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你去死,去死,去死”
护士们见了她这副魔怔的样子,再一看地板上滴滴答答汇聚的一小滩血迹,瞬间都慌了神,忙上前拼命将林简拉开控制住。谢阮阮失去了桎梏,无力地顺着墙壁滑落,喘息着落下两行泪来。
滑轮摆动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和林简一僵,同时回过头去——病床上,盖着白布的尸体安静躺在那里,被神色冷漠的护士推着停在了二人面前,
“病人抢救无效后死亡,请家属确认签字。”
薄薄的病况纸上,“已失去生命体征”几个字蓦地刺痛了谢阮阮的眼睛,她颤抖着拿起笔,耳边是林简崩溃的哭嚎,间或夹杂几句口齿不清的辱骂。
深呼出一口气,谢阮阮泪流不止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因为伤口崩裂发炎和情绪起伏过大,下一秒,她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后来谢阮阮从当天的护士口中得知,在她被送去急诊科病房的路上,林简甚至想要就地杀了她,如果不是护士给她打了针镇定剂,后果不堪设想。
而她那时只是眼神麻木地躺在病床上想,如果母亲真的杀了她那就好了。
她已经没有想要活下去的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