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西内心酸楚地看着吃完馒头的周甫年伏在树边呕吐,几乎不曾把肠胃呕吐出来。顾小西这才想到,这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跟那晚来店里的几个中学生一样大小,甚至连去游戏厅的资格也没有。
史书上提到的不过就是“周甫年少而为质,性刚毅,命多舛,幸未移志。”寥寥数语而已。
而眼前的他,却是活生生的,活生生的愤懑,不甘和痛恨,还有活生生的煎熬和苦难。
顾小西叹了口气,幸之,生在帝王家,不幸,也生在帝王家。
顾小西和周甫年一前一后地往外走着,一路上两人都未发一语。
“我没有推他下水。”经过那小荷塘,周甫年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什么?”顾小西不解问道。
“我没有推沈叶初下水。”周甫年又正色答道。
“这重要吗?”顾小西头也没回的说。
身后的少年沉默了半晌,“不重要。”
回西林的那个晚上,周甫年专程绕道飞来寺去拜了佛祖。顾小西在佛寺外面的巷子口等他,他从未知道,原来强大如神祇的男人一样是需要其他的神佛庇佑的。
佛宇巍峨,妙相庄严。顾小西昂首望着高耸的楹联:
“苦海架慈航看出没众生有登彼岸有溺深渊”。
顾小西看着周甫年的背影,不过是自己度自己罢了。
“军师,孤还记得,八年前,是军师的两个白面馒头,把孤从绝望境地里拉了出来,若不是军师当年的仗义相救,周甫年到今天,也许不过是重越都城里的一个流氓混混罢了,说不定早就被乱棍打死了。”
周甫年端起酒樽,作势便要敬他。
顾小西哪里承受的住这个,如今的周甫年已经顺利回归西林继承大统,早已不复当年的低贱莽人。在他指挥下的西林新军,东征西伐,将重越攻打得节节败退,不仅收复了许多被重越霸占的失地,连一统天下,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顾小西忙不迭地躬身将酒樽举过头顶深深一揖,“陛下说笑了,陛下真龙天子,纵使遭遇小舛,也必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臣下不敢居功。反倒是老天待臣不薄,让臣得遇明主,一生追随陛下,倒是臣的福分了。”
周甫年指着顾小西笑道,“你这张嘴倒是能说会道,孤可记着呢,你那个臭水馒头,令人永生难忘啊。”
顾小西和臭水馒头的故事,在周甫年的几个心腹忠臣之间也是个人人皆知的典故了,周甫年说完众人都笑了起来,连顾小西也跟着笑了起来。
“重越……”周甫年虚着眼睛看着远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如今西林离重越,便只剩一个洛城了。”周甫年将酒樽重重放在案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众人都心知这意味着什么,表情便不由自主地肃穆起来,只剩下必得的志气和雄壮的豪情,和着酒气在腹内回荡。
“待我攻下洛城,逼进重越皇帝老巢,将那黄龙捣烂,也替陛下狠狠出这一口鸟气。”
武将军一番话,又说的众人笑了起来,“武将军,你吃了酒且去歇歇吧,陛下志在天下,可不是为出一口气来的。”
周甫年摆摆手笑道,“不妨不妨,老武舞刀弄剑之人,心直口快,况且我心底这口气也想好好出出了。”
“陛下受命于天,占尽天地人和。重越如今朝中无人,我军攻入重越,如入无人之境。刚听探子回报,那郭老将军受了风,已经起不来床了。臣数来数去,重越能派来守城的,也就是那个纸上谈兵的沈叶初,和郭家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郭愈了。”
“你说谁?”周甫年拿到嘴边的酒一顿,又问了一遍,“你说派谁来守城?”
“郭将军的小儿子郭愈?”
“不是,还有一个!”
“沈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