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夏侯尚在战前指挥,赵二守在夏侯尚身侧。一块巨石砸下,尘土迎面扑来。
赵二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夏侯尚眯起眼,眼睛透过浓密的睫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人死不过化成泥,大丈夫有何惧焉!”夏侯尚能临危不惧,一部分源自他的直觉,更多的则是源自他内心的强大。
赵二挺直脊背,深深望着夏侯尚的背影。后来夏侯尚被贬云城,赵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各路招揽。他带着一身的军功和抚恤,当了夏侯府的老管家。
夏侯尚说过的另一句话在边疆百姓中广为流传:“能活,我与大家一块儿活;要死,我也与大家一块儿死!”很朴素的一句话,却让人分外安心。夏侯尚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人,所以他说出的话才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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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不远处身穿黑色轻甲的小将,夏侯尚叹了口气:“敌将追来乃云城之幸,夏国之幸。”
夏侯尚转身看向随行身侧的闻人懿:“而立之年,狡猾狠毒,贪功冒进,都被你猜中了。”
闻人懿垂眸含笑:“还是将军思虑周全,无论敌将是否追来,都有应对之法。”
夏侯尚叹息:“哪有什么万全之策,不过尽人事,听天命。方才那一轮箭雨我便无法应对,让许多人白白丢了性命。”
闻人懿突然抬眼问:“将军可是要出去?”
“自然。”夏侯尚毫不犹豫地答道。
闻人懿凝视着夏侯尚,深沉的眼眸像洞穿了一切:“看来将军早有决定。敌将追来之时,就用自身性命去换取云城百姓的性命。”
夏侯尚此时已经穿好盔甲,正平静地低头擦拭着莫刀。被点破心思后,他拿着莫刀起身:“不错。”
闻人懿伸手拦在夏侯尚身前,神色严肃:“将军可曾想过莫尘?”
夏侯尚动作一顿,缓缓苦笑:“此事了结,尘儿应当不会再认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闻人懿慢慢收回手,神色莫测道:“据我所知,这世间没有哪国将军能命令他做事。”
夏侯尚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笑得云淡风轻的闻人懿:“请闻人小友有话直说。”
闻人懿轻拂衣袖,稍稍后退几步,端是一派轻松写意。“不过是忽然起了兴致,想看看家弟变脸的样子。夏侯兄若执意要出去送命,请自便。”他的语气轻飘飘的,话却很刺耳。
闻言,夏侯尚只蹙了蹙眉,旁边的赵管家就差点忍不住要跳过去捂住闻人懿的乌鸦嘴。赵管家压抑着胸中的怒火和忧虑,压低声音咆哮道:“将军绝不会出事!”
闻人懿挑眉,他朝这赵管家走去。在快要靠近怒火中烧的赵管家时,他脚下的步子忽然一转,几步来到夏侯尚面前。
闻人懿收敛散漫的神情,认真道:“在下精通医术。就脖子划开一道口子那种伤,瞬息可治。若是被人一箭穿心或者砍下头颅那种,就有些麻烦了。还请将军稍后下手时多加留意,不要让在下太过麻烦。”
闻人懿此话说完,包括夏侯尚在内的其他人全都怔在原地。闻人懿笃定的神情让人不由得相信他确实有这份本事。可这哪是医术,这分明是仙术了!
“在下还想说一句……”闻人懿拖长语调,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外面风大,一炷香很快就要烧完了。”闻人懿伸手指了指外面,又抬手挠了挠脸,无辜地看向在场众人。
夏侯尚抿着嘴,提起莫刀大步离开。
“一炷香已到!”看了眼烧到尽头的香,王瑟冷下脸,“传令下去……”
“且慢,夏侯尚在此!”夏侯尚只身一人从黑暗中走出,手持莫刀,身穿银甲,头戴银盔。暗红色的盔缨是他身上唯一的亮色,此时却透着一抹不祥。
王瑟轻哼一声,漫不经心地低头顺了顺坐下战马的鬃毛。片刻后,他突然抬起眼,眸里划过一道白光,似是利刃出鞘的刹那光华,杀机毕露。
“夏侯将军,我就听说过你的战绩,我敬你是位德高望重的将军,只要你今日自裁于此,我就放你身后的这些云城人自谋生路!”
王瑟这一席话说得言辞切切,抛开那层恭敬的外皮,话里暗藏的利刃正借着云城百姓的手逼向夏侯尚。
果不其然,云城百姓听到王瑟的话,开始议论纷纷。有人高喊着“请夏侯将军救命”,有人看不下去出声喝止,更多人混在推推搡搡的人群中不敢抬头看夏侯尚。
王瑟看着夏侯尚身后的云城百姓,摇头嘲讽道:“夏侯将军,一世英雄。可惜保护的竟全是孬种。纵使今日逃过一劫,来日再见,我看谁还能保下你们!”
王瑟虽要借着这些愚民替他除掉夏侯尚,但他仍对这些人展现出的懦弱自私感到愤怒。
同样身为将领,他最见不得将士在前浴血牺牲,身后之人却只顾逃避妥协。这种愤怒,无关阵营。
夏侯尚没有回头看,也不必回头看,他知道身后就是大吴千余户手无寸铁的百姓就够了。
夏侯尚丝毫不受影响,平静抱拳
道:“还未问将军姓名?”即便孤身一人,身旁不带一兵一卒,他的大将风度仍未减损。
王瑟亦抱拳正色回道:“王瑟。”
夏侯尚叹道:“夏侯不过是一被贬云城的吴国弃将。王将军今日宁肯舍弃云城也定要杀我。我若换做王将军,定会坐镇云城而非亲自带兵捉拿逃将。”
王瑟歪头抽出腰间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