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阳春三月,东都的上空烈日高高挂起,晴空万里无云,只有那飞倦了的鸟像是被晒昏了头一般停在屋檐一角,懒懒的叫唤着,仿佛炎炎夏日一般。
容尧已经被挂在树上许久了,他这一辈子养尊处优哪怕是被废作庶人都不曾受过这样的罪,早已面容惨白,昏昏欲倒。没等他真的昏过去,忽然有一片玄黑色的飞刀从远处飞来,绑着他的绳子断了,他又被摔下树,皮肤在粗糙的土地上碾过,骨头发出沉闷的声响,容尧恨不得自己已经昏死过去。
把他放下来的是个七八岁上下的男孩儿,脸蛋白皙如瓷,乌黑如墨的长发在顶上束了一个简单的冠,他有一双湛蓝色的眼眸,如同天空一样的明净。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把镶着各色宝石的小匕首,状似天真的用刀锋顶着容尧的脖颈,笑嘻嘻的问道:“听说你姓容,还是大越的三皇子?”
容尧此时浑身冷汗,疼的说不出话来,只是那脖颈上的匕首却让他不得不说话:“是,是的。”他仿佛看到了一些希望,急匆匆的开口许诺道,“只要你送本王回城,本王定有重赏。”
那男孩闻言笑了笑,带着一种少年人才有的冷酷和讥嘲。他也不管容尧那颤抖的身子和苍白的脸色,只是有意无意的比划着手上的匕首,语气里是说不出的轻慢:“重重有赏?只是不知道你这挑命值不值得上那东都城。”
容尧早就已经疼糊涂了,白皙的额上粘着一层灰扑扑的尘土,冷汗和湿发更是黏粘的附在上面,也不知道是晒的还是疼的。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嘴唇哆嗦、浑身发颤,只能用眼神求饶似的看着那男孩,满脸哀求。
男孩将他的行止看在眼里,很是不屑轻蔑。他想了想,将手背在自己的身后绕着容尧打了个转,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似的神色一顿,神色一变的转身向后去看。
只见原本宽广的树林里面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黑铁色的铁骑和士兵,整整齐齐的就像是原本就该在那一般。然而此时这些铁骑就如同遇见摩西的红海一般,恭敬而沉默的分作两边,使得那个驾马的男人从后面从容上前。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重甲,头上带着头盔,身后则是背着一把黑金色的大弓。他驾着一匹通身玄黑、披着甲衣的骏马上,身姿挺拔如剑,便是当空的烈日亦是不能掩去他身上那种天生的炽热灼人的光芒。
那男孩脸上有复杂神色一掠而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他离开就躬身行了礼,认认真真的道:“儿臣给父皇请安,祝父皇武运昌隆。”
“过来。”马上的男人冷淡的唤了一声,他将目光瞥向躺在地上的容尧,仿佛是在看地上的花草石粒一般漠然而平静,他道,“一个被废作庶人的皇子,也值得你这般重视?元阳,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元阳不敢辩驳,抿了抿唇,双手垂落身体两侧,恭恭敬敬的低头听训。
那男人利落的从马上下来,将缰绳和头盔交给亦步亦趋的玄甲卫兵,然后才伸手一揽将儿子拉到自己的跟前,一起走到崖岸边缘。他伸手指着那白日里也依旧繁荣昌茂的城池,缓缓说道:“你看,那里就是东都城。你皇祖父丧命的地方。”
阳光穿过密密的树林照下来,男人有着一双比身边的男孩更加明亮动人的蓝色眼眸,平日里冷冷的此刻却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就像是水晶一样熠熠生辉。他高挺的鼻梁和轻薄的唇使得他侧脸的曲线看上去非常的俊秀在阳光下面带着一种玉石才有的淡淡光色。如果此时有深知医者“望闻问切”的人看到他毫无血色的面色以及青白的唇,就会知道此人血气衰弱,不是病入膏肓便是身有重疾。
然而,这个男人浑身上下却没有一点病人的病气,甚至,他还是湘国出了名的武道高手,几乎可算得上是当世武学宗师。
此时,他的唇角带着一种非常冷也非常淡的笑意,就像是刀锋一样锐利,几乎可以刺破人的皮肤。他挥挥手对着身边的护卫说道:“把地上那人拉走吧,去东都叫门。若是那些人不开门,就杀了他再攻城。”
“若是开了门呢?”那护卫战战兢兢地问道。
“自然也是杀了。”那男人垂眼笑出声来,垂落的眼睫使得他看上去居然有几分少女一般的秀美文静,只是他转头和元阳说的话却如同刀刃划过白骨一般森冷锋利,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要记得,方家人、容家人,都是你我父子此生大仇。见一个,杀一个,杀光为止。”
他忽然咳嗽了一声,唇色显得鲜红似血,就像是残血落在雪地上一样触目惊心,但是他的声线却是平稳无波:“只可惜那方从廷死得早,方家也已经死绝。等不到今日,也看不到我元仪破东都,灭越国,挖他方家祖坟,鞭尸。”
一将功成万骨枯,元仪却是那端坐于累累白骨之上的唯一王者。
而此时,正在前往东都路上的周清华和崔成远却是对东都即将到来的战火和灾难一无所知。正值春日,哪怕是坐在马车上,周清华依旧可以闻到那浮在空气里的花香和那些草木清新湿润的气味,使得人的心情一下子就欢快了起来。
这么久下来,周清华常常被崔成远抱在怀里,早就习惯了崔成远的怀抱。此时,她懒洋洋的伏在他怀中,问道:“还要赶几天的路啊?”
崔成远安抚似的抚了抚她的长发,那乌黑如墨的长发就像是最柔滑的丝绸一般令他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