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上官婉儿说得极为真诚, 袁一会心一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这人没有太多虚荣心, 深知生前再叱咤风云的人物, 百年归老之后也终究成为一捧黄土, 那时对世间的万事都已毫无知觉,还需什么死后名?什么青史留名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袁一对于这些身后虚名显得极为云淡风轻,可一旁的上官婉儿却连连摇头,言语激烈道:“谁说不重要, 这些很重要!你知道你没有被记入历史, 这意味着什么吗?”
袁一只当她喝醉了并没有太在意她的过激反应,袁一只是摇摇头, 淡然一笑:“其实, 不怎么知道。”
上官婉儿垂着视线用手捂着额头, 声音低沉的解释道:“能够记入历史有两种极端方式,流芳百世或是遗臭万年,显然你都没有。还有推动历史进程, 或是在政权新旧交替之际起到作用, 或是成为阻碍的人, 哪怕只是微乎其微也会被记入历史, 显然你也没有。”
“试想想你明明身在权利核心, 还是犹如流砥柱般的存在, 按照时间线来说,你应该能够遇到书写历史的大事件,把这些因数重叠在一起,无论好坏你都该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事实却没有。”
说到这儿,上官婉儿突然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她用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看了袁一许久。
最后,袁一实在被瞧得不自在,只好开口道:“有话就说!你这样盯着我看了老半天,你不觉得费劲我都怪难受的。”
上官婉儿叹了口气,继续之前的话题:“我思来想去,最合理的解释是在大事件来临前夕,你就已经黯然退场,离开了权利核心。”
见她提到这茬,袁一坦白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一直都有这样的打算,只要令月不再眷念权利,我就会舍下一切带她远离这里。如真能如此那就借你吉言了。”
上官婉儿神情黯然的摇了摇头:“你带不走她,黯然离场的人可能只有你。”
他心头一紧,连忙问道:“带不走她是什么意思?能说得更清楚点吗?”
“这样说吧,你虽然被遗忘在历史之外,可公主却没有。以我了解的历史走向来说,她会为权利奋战最后一刻。”
他细细揣摩过上官婉儿这番话后,满是惊恐又迟疑的问道:“最后一刻是指的是?”
见上官婉儿闭口不言,神情中却难掩的哀伤。他暗暗的吸口气,鼓足勇气自问自答:“生命的最后一刻?若你真是未来人真能看清一切的走向,那我请告诉我,令月最终的结局是不是惨淡收场?”
上官婉儿摇着头,极为敷衍道:“我记不得这么多了。”
袁一不傻自然知道她的这般逃避反倒意味着肯定,霎时间他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怎么的原本对于上官婉儿这些酒后胡言半信半疑的他,在这一刻却莫名确信起她今晚所说都是对未来的准确预言。
在这种不知从何而起的直觉驱使下,他越发感到心惊肉跳,他垂着视线沉默了许久,声音疲惫又无力的问道:“我要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一切?”
上官婉儿长长吐了口气:“能做的只有等着一切发生,就像我现在这样。”
听到这个并不符合心意的答案,他缓缓的抬起视线,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牢牢的盯着上官婉儿,声音灌满不知从何来的愤怒:“不!我要改变这一切!我能改变这一切!告诉我方法!”
上官婉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在这一刻无尽的恐慌让他变成了一头暴怒的野兽,他伸手死死的抓着上官婉儿的肩膀,拼命的摇晃着她,怒喝道:“说话啊!说话啊!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一切,说啊!”
上官婉儿肩膀被这头野兽抓得生疼,可比起身体的疼痛,她的心更痛。因为她知道这一刻袁一正承受着难以承受的痛苦,才会情绪失控的声嘶力竭。
或许,她不该贪图一时的嘴快,让袁一承受作为先知的痛苦,这就好像当一个孩子还在天真无邪的畅想着未来美好生活,可身边的人却孜孜不倦的告诉这个孩子,无论未来有多美好,人只会朝着一个终点前进,那便是死亡。
这样难免会让孩子产生一个奇怪的逻辑,既然人生来就是为了奔向死亡,那么为何还要经历那么
多曲折的过程,直接从生跳到死就好了。
人生活在世间的意义无非是生而为活,因为从生命开始就被赋予了这样的意义,无论在人生的道路上哪怕遇到再多的艰难险阻,再多的垂死挣扎都会努力活着,只有如此不管安慰别人,还是宽慰自己都会用“好死不如赖活着”!
反而言之,要是一开始就被植入生而死这样灰暗的逻辑,眼里看到不再过程中的美好期望,而是步入终点的心如死灰。可步入终点毕竟只是一刹那间,而从始至终的过程却极其漫长,既是如此那何必背负着一瞬间的恐惧,而牺牲掉明明可以漫长的美好?
当想到这儿,上官婉儿忽然间意识比起苦如黄连的真相,甜如蜜糖的谎言更是袁一所需要的,那么接下来自己要做的就是编织一个看似真实的谎言,让他避开灰暗的终点,重拾美好的过程。
主意已定,一直沉默不语的上官婉儿终于开口道:“历史是既定的事实很难改变,除非……”
见她终于开口却欲言又止,情绪稍稍稳定的袁一焦急的问道:“除非什么?”
上官婉儿继续道:“除非你有人定胜天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