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寒声松开手,眼睛指着朱红大门示意,什么也没说,静静看着乌月。
摆在乌月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进去,户口大致算落实了,一条是离开,自由潇洒闯荡江湖。
这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选项,却让乌月犹豫不决。
倘若进去,从此以后,只要在这个时代一天,都和乔寒声有割舍不断的关系。若是离开,大好山河任她看,可……心里好像多出来个东西。
是无数个为什么。
乔寒声口中的漠北是真是假?阿右真的是丧尸吗?他确实杀了阿右吗?那么动机呢?
……
还有,绪阳和驸马真的不要他了吗?
这些疑惑一个疙瘩一个疙瘩,密密麻麻重叠成一座小山,压得乌月步履维艰。
嬷嬷搀扶着绪阳往里走,她回头睨了乔寒声一眼,没多做停留,转头笑吟吟和几个老姐妹说:“要不咱们继续?”
一边小年轻眉来眼去,一边老母亲冷眼旁观,水火不相容,她们哪里还敢咸吃萝卜淡操心留下来看热闹,立即推辞道:“家里还有些事,咱们下次继续。”
不做耽搁,几人急忙乘着下人早早备好的车离去。
绪阳叹道:“可惜了。”
马车已经扬长而去,话显然不是对几个老姐妹说的。
绪阳没拿好脸色瞧乔寒声,气急败坏道:“走吧进去吧,还楞着做什么?要三请四催你才舍得进去?还嫌没把公主府的脸丢尽?我绪阳生了个杀人犯?”
话音落下,她便甩开嬷嬷的手,大步朝里跨。
嬷嬷两头张望,赶紧做着和事佬:“世子爷,公主她说话直来直去,你别往心里去,殿下知道这事,立马要去给你讨公道。”
“她这些年独来独往惯了,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
嬷嬷拍着乔寒声的肩安抚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说完,赶忙追了上去。
乔寒声的脸立刻丧下来,自嘲一笑。一切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他这个娘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便认定他杀了人。
咬唇,长长一声叹息。
连乌月都感受到了,他无声回应里的无可奈何和无法言语的失望。
乌月碰了碰乔寒声胳膊,他一下子喜笑颜开,侧身伸手:“请吧,女士,欢迎参观你未来的家。”
他雀跃在前,捡起壁影下两块鹅卵石,朝乌月招了招手。跟个导游似的介绍:“这是我小时候,去河边放风筝的时候捡到的,像不像两颗糖?”
又指着壁影上的大浮雕图腾说:“你看这缺了块,也是我小时候磕坏的。”
四周的一草一木,凡与他相关,他都要讲与乌月听。
乌月鬼使神差就跟了上去。两块鹅卵石,鸽子蛋大小,一块纯白无暇,另一块奶茶色,不规则花纹,普普通通,也不知道乔寒声在显摆什么。
当处于一个相对狭小的交往环境,人和人的情绪很容易被感染。
乌月总是在想,那时候的乔寒声会不会是一只被自己尾巴吓得暴走的猫,一头就撞在壁影上,才把浮雕给撞坏的。
进到屏门,又穿过一道又一道的走廊。
一个脸生的嬷嬷突然窜出来,拦下两人。
她朝着乔寒声行礼,“世子爷,殿下让您去她那里一趟,已经安排好厢房让这位姑娘入住,有老身在,世子切莫担心。”
乔寒声望着乌月,有些不舍。
嬷嬷拍着胸脯和他保证:“您且放一百二十个心,老身您还信不过吗?”
乔寒声三步一回头:“你等我,千万要等我……”
嬷嬷领着乌月往前走,边打听道:“姑娘和世子爷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让乌月没办法接,她和乔寒声也不过刚认识,确实发展迅速了些,以至于她自己也摸不清头脑。
出于礼貌,乌月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他把我当叫花子,给了我锭碎银子……慢慢就认识了。”
嬷嬷上下打量乌月,一身素衣,不像乞丐,反而像在奔丧。模样还算看得过去,个子娇小玲珑,世子身材高挑挺拔,身高悬殊如此之大,嬷嬷一想到日后房事就觉得伤脑筋。
哂然一笑,万一世子爷就好这口也说不定。
她又问道:“姑娘哪里人世,家里几口人?”
查户口也不过如此,乌月搪塞道:“我是孤儿,没爹没娘,四处漂泊流浪,乞讨为生,算是丐帮的编外人员。”
嬷嬷抓住几个重要信息,“孤儿乞丐”,这岂止是门不当户不对,这分明是扶贫。
嬷嬷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不多时,两人进到一处院落,规模不大,一明两暗。院中一小方翠竹,几株芭蕉,地面鲜有落叶,台阶上却积有青苔,看来这里许久未曾有人居住过。
嬷嬷对乌月说:“你就暂时住在这里。”
从左往右,指着房间说:“这是书房,正房,以及卧室。”
乌月点点头。
片刻功夫,陆陆续续有仆人端着衣服首饰进来。
嬷嬷解释:“姑娘进了绪阳公主府,可就不是以前那个小乞丐,不论你和世子爷的婚事成与不成,这全身上下包括头发丝,都关系着公主府的颜面。”
她盯着乌月这身衣服嫌弃道:“你这寒碜打扮是要不得的。”
不等乌月答应,她大步向前,取下乌月的帽子,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已经打上结,明明没有异味,她还是捏着鼻子吩咐道:“你们几个带姑娘下去梳洗,有一处没洗干净,唯你们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