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月极力忍住想要暴走的心。
如果李亭舟是京城恶霸,那么乔寒声就是京城第一无赖。
“您诚意报恩,还是当牛做马吧!”语气疏离,没有之前的客气。
乔寒声乖巧点头,“好的主人,从此以后我就是您的奴隶,请您尽情使唤我吧。”
“?!”
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语?
好似平地一声惊雷,一千八百万伏电直击天灵盖,一个焦头烂额方才了得。
乌月趁着残余的最后一口气,立马跳开乔寒声□□步远,生怕多跟他待一秒,会被他这一身远古病毒侵蚀。
乔寒声笑着跟上去,有恃无恐站在乌月身旁,侧目盯着她看,得意洋洋,尾巴快要冲到天上去。却又同手同脚大步朝前,跟个木偶人似的。
酝酿良久,他开口:“小萝卜,谢谢你。”
突然间的转变让乌月有些不适应,却见他脚步轻快,三两步就走到前面。
他在前面像个孩子一样,时不时转过头眯着一双笑眼看乌月。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事,衣摆张开成一朵喇叭花。
“咱们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这话到了嘴边,因为这朵喇叭花被晾在一旁。
乔寒声喊了一句:“小萝卜。”
“……”
乌月就知道不应该对他心怀容忍。
乔寒声问:“知道李亭舟那伙人为什么不拿正眼瞧我这个皇帝亲外甥吗?”
李亭舟是谁?
哦,骑马那人。
乌月摇头。
“岑国律法,驸马与公主和离,死罪。”
后面的不用讲,乌月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三六九等阶级森严,没了父母宗族的庇佑,也没个一官半职,他乔寒声只能算个普通老百姓,或许在那群人眼中,乔寒声只是条公主府不要的野狗。
“我娘怀我的时候,跟那个人的情分早就断了,又舍不得让他丢了性命,才想了分居这么一招。”
那公主想法还挺新潮!
“我生下来就是一累赘,他俩都不想要我,生下来的孩子还能扔了不成?所以我娘勉为其难就留下我,等我差不多……”
乔寒声比了比。
“……差不多……跟你一样高的时候,她就赶我出去,美其名曰游学,其实我知道,她是见我膈应。”
乔寒声着重强调:“我见她也膈应!”
“我本来不打算回来的,却在塞外听闻,乔玉宁投奔她来了。”
乔玉宁又是谁?
“她对她好得不得了,恨不得摘下星星月亮给她。所以我才回来,会会这个打从出生就没见过的亲姐姐,也回来会会现在的长公主殿下。”
原来是他姐姐。也就是说公主两个孩子,女儿跟爹,儿子跟了娘。
“没想到……”
他稍作停顿,许是讲得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接着又说:
“……没想到乔玉宁对我挺好的,一听说还有我这么个便宜弟弟,身兼半个娘。”
“可乔玉宁那人眼光不好,和李亭舟看对眼了。那是个火坑,我是他亲弟弟,我得拉着她。”
“如今我成了李亭舟的眼中钉,肉中刺,不过小爷我乐意。”
“嗯?”乔寒声站在前面等她。
秋日和煦,几缕头发丝被镀上金。
乌月向他走近,点头,“嗯,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恍然间发觉,人与人交往,是得先付出真心。
乔寒声付出了,他把他的故事讲与她听,说不清楚好坏,别人的故事里没有评价机制,她无从去点评。
唯独接住。
可能只有九牛一毛,轻飘飘如同一个氢气球,倘若不用线牵着,一定飞上天,然后慢慢泄了气,最后不知道落到哪里去。
“有没有觉得我很可怜?心疼心疼我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人儿吧!”他得寸进尺离弯下腰离得乌月很近。
乌月在他眼中看见一场细雨,雨滴连绵不断洒落在湖面上,勾起千万朵涟漪。
这样的雨天,十分安宁。
“没有。”
乌月感受不到他的悲伤,也无从想象。
她没有父母,博士排列组合基因顺序制造她,他也同样由别人制造,不能算是生理上的父亲。
日子照样过。
乌月始终明白——有固然珍贵,没有也便这样了。
“我的身世还不够悲惨吗?”
小时候,乔寒声总做噩梦,梦见绪阳不要他,他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孤儿。
可能是时隔太久,到如今已经习以为常。
乌月态度太过平淡,不是乔寒声想要的结果。想来他自己作为当局人,也相当平静,唯恐乌月当他是胡诌的段子。
他竖起手指,向天起誓:“刚刚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假,愿遭天打五雷轰顶。”
“也就一般。”乌月继续往前走,“没有先天缺胳膊断腿,也没有后天命途坎坷,充其量只能算一般。”
她的声音融进瑟瑟秋风里,人影挤进茫茫人海中。
乔寒声拨开半生稀里糊涂、浑浑噩噩,一眼便找到她。
“好,你说一般就一般。”
他声音很浅,淹没在吆喝叫卖声中,乌月没听见。
“你说什么?”
乔寒声眼睛含着笑,不说话,也不看乌月,只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眉心豁然开朗,胸膛一股暖意升起。
普通凡人,不过是一般二字。
等了一会儿,走出繁荣街道,乔寒声才开口:“我确定了一件事。”
确定了乌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