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容谨停顿片刻,面对舞姬的指控,竟毫无一丝一毫的窘迫。他神情安然,凝神注目着陛下。过了许久,才徐徐道:“陛下,我无话可说。”
“只是陛下,在无确凿证据前,还请陛下网开一面。”他凤眸微掀,缓缓的道:“看在司药舫通贸九州,也曾为大周留有功劳的份上。”
此语貌似请求,实则暗含要挟。
看师尊神情笃定,丝毫没有慌乱,苏瑾清心里便很清楚了——这件事情,一定是在顾容谨的把控之中。甚至说伯恩侯与长公主,也被师尊算计了。
只不过朝局深不可测,师尊又长在江湖名门。论起周旋朝中这些大臣,还是自己更拿手一些。
苏瑾清起身,平静的开了口,“陛下,臣有一言。”
那道病弱的身影在烛火中显得尤为单薄,似乎随时用一双手都能拧断她的腰身。
“锦衣卫广布南北,陛下也许早已心知肚明,顾舫主的所有事情,臣都有所过问。”她淡淡的道。
“自始至终,顾舫主从未僭越国法。”
“丞相信他?”皇帝脸色泛白。
长公主不着痕迹的扬了扬唇,而顾容谨看着弟子的背影,淡色的瞳孔不由微微收缩。
……这个苏瑾清,又想做什么。
她的眼睫垂得更深了些,一字一句,缓缓道:“陛下,臣说,顾舫主所做之事皆由臣授命。若是陛下要查,臣愿当其冲。”
“你……”皇帝难以置信,喉间有几分烫。就算事实如此,那这个苏瑾清当众把此事真相捅出来,又是什么意思。
“你如此袒护司药舫,究竟有什么好处?”
苏瑾清顿了顿,声音里有些涩然:“陛下若觉得臣有负圣恩,请先行查明,臣愿意等。”
皇帝直视半晌,现他仍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淡如冰雪,竟无半分辩解,就算自己想要袒护,也根本无从下手。
他简直气得拉下脸来:“好,那朕答应你。由伯恩候主理此案,三法司不得插手。丞相金印暂归内阁,丞相不得离开丞相府。十日后,务必给朕一个交代!”
伯恩候肃然接旨:“是!”
迎着周围复杂或同情的目光,苏瑾清的神情却并无大的波动,脸颊惨白如雪,却隐隐露出了倔色来。
顾容谨想要拔除伯恩侯的势力,就要将虎狼先引出来。今日丞相府冤枉有多深,将来伯恩侯的孽力回馈就有多重。
宁樱心里似乎明白,所以这一场戏,她配合他演完就是了。
师尊忽的握住了她的腕,就这么轻轻的握了一下,苏瑾清却感受到师尊的掌心冰冷。
“不会有事的,舞姬是司药舫的人。”顾容谨不轻不重的道了句。
他重复道:“记得照顾好自己。”
无论今日受到责难的是弟子,还是他自己。都不会便宜了长公主与伯恩候。
“弟子不该将师尊带来此处。”苏瑾清咬了咬唇,“否则师尊也不会受半点委屈。”
顾容谨摇摇头,目光微凝:“没想到你会站出来,受陛下的责罚,都是为师的疏忽。”
苏瑾清看了看他,垂下眼去:“但师父心里清楚,陛下的责罚,哪里会有师父的狠。”
“胡言乱语。”顾容谨打断了她。
停顿片刻,顾容谨掩在白衣下的十指微微蜷缩起来,语意却尤为冷淡,“——苏瑾清倒行逆施,罔顾人伦。身为孽徒,早已非我蜀山弟子。至于谁去罚他,因果轮回自有定数,与为师再无任何关系。”
他背过身去,只余下雪白的衣袍在寒风间猎猎飞舞,冰清玉洁得几乎不沾染一丝尘埃。
“……你们都是蜀山弟子,也不必再与他任何纠缠了。”
这声音极轻,几乎快淹没在风雪中,却有一丝惊心动魄的意味。
蜀山诸位弟子无不脸色微变,面面相觑:
“原来师尊竟不要他了!”
“哈哈这不是活该么,看他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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