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凉城落雪出奇得大,刚刚清理过积雪的长街,不多时又铺满了厚厚一层。
以往这种天寒地冻的时节,街道上都很难见到人影,然而如今的凉城内却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气象,到处都是叮叮咚咚的敲打之声。上至五十岁的老弱,下至十二岁的幼童,几乎是全城出动,不分昼夜同心协力,共同修葺重建着这座饱经战火肆虐的凉城。
也不知那身为大夏官员的汪辛丑,到底从那位云姓大人物口中得知了什么惊天讯息。一夜过后,他就像是失了智般,不惜重金在城内广征民夫修葺凉城,每位民夫一天劳作下来的酬劳,足足能够让一家三口衣食无忧一月有余。
财帛动人心,也难怪会举城惊动。
更为奇特的是,自来凉城任命后便终日窝在暖房,连出门走几步路需要车马代步的汪辛丑,这几日可谓是以身作则呕心沥血。不仅将自己代步用的车马,尽数投入了修葺凉城的浩大工程中,还每日天麻麻亮就动身,顶着漫天的风雪和一身肥肉,徒步视察指导凉城的建设工作,一直辛劳到深夜才回房歇息。
根据随行下属不完全统计,短短七日的时间中,汪辛丑就因为体力透支和风寒,而昏迷在雪地中十余次。然而尽管如此,他的斗志也依旧高昂,面色永远带着一抹激动的潮红,拖着病体奋斗在建城第一线。
更加让下属觉得诡异的是,每当夜深阑静之时,长官的卧房之内都会传来抑制不住的肆意狂笑声。
而方修,这几日也同样加入了修葺凉城的浩大工程中。
尽管他一直坚信,自己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会变得家财万贯金银满屋。但就现在而言,他真的很穷。
那云姓的大人物,只说会帮他解决春试的资格问题,会在离开凉城时带他一同离去,但可没说会负担他的费用开销。
虽然自出生时起,方修便困顿于凉城,从未见过外面的繁华世界。但是他从自己读过的书卷中,从某个已经入土的老家伙口中,从某位曾被他宰过的可爱肥羊兄口中,了解了很多有关于洛阳的繁华气象,香车宝马接袂成帷,蜃楼山市恰似人间仙境。
身为少年的他,对于这种繁华自然心向往之。
可若真到了洛阳,品珍稀佳肴要钱,穿锦衣貂裘住琼楼玉宇要钱,喝洛阳花街早就心驰神往的青楼花酒要钱,娶天下间最美貌的媳妇更需要钱……总之,离开了万恶的金钱寸步难行。
心念至此,灰头土脸正在开山采石的方修,手中的铁镐挥舞得更加卖力起来。
……
……
凉城城门处。大雪如刃。
一袭华美红毯陈铺于地面,长得望不见尽头。
城中那些平日里不修边幅军纪懒散的士卒,此刻身着擦拭得焕然一新的皮甲,神情肃穆整齐列队于红毯两旁,任由风吹雪打,也依旧如同塑像般一动不动。
在一旁的雪地之上,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殷红。
不久之前,汪辛丑为了整顿散乱的军纪,将仗着是妹妹是自己爱妾,带头卸甲懈怠的妹夫,给活活在此杖断了双腿,并冷冷丢下一句“你若想死就死远点,别害了我!要是冲撞了那位贵人,就算让我全家老小尽数陪葬都不够”。
没有说那名贵人的身份,也不敢去点破。
他这些日来,之所以如此呕心沥血,竭尽全力布下这番阵仗,便是为了迎接那位贵人的莅临。
从清晨直至旭日高悬,大雪落满了汪辛丑的肩头,在等待期间,他不由将视线望向前方的那道宽厚背影。
作为北河郡一名微不足道的文官,哪怕是夏朝与姜国交战到最激烈的时刻,他的生活也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每日坐在文房内整理整理文书,闲暇之时便沏上一壶清茗,与一些情趣相投的同僚饮茶聊天,不论国事只谈风月,讨论相商着晚上该去哪家青楼喝酒寻欢。但这并不代表,他对眼前中年将领的名字和事迹一无所知。
“云焕仲”,这是他的姓名。
这个名字,在过去的十多年中,从默默无闻到家喻户晓街知巷闻。哪怕是汪辛丑和同僚去青楼喝花酒,都能听到一旁的酒客,亦或者怀中的风尘女,借着酒意兴致盎然在热议着这名字其上的无上荣光。
正所谓乱世出英杰,在与兵锋更锐的姜国交战期间,夏朝可谓是节节败退,各边境连连失城,虽说对于疆域辽阔的夏朝来说无伤筋骨,但颜面扫地倒是自然。
这样的时刻,刚刚入伍为一介偏将的云焕仲,却大放异彩,捷报频传。在以寡敌众的情况下,不仅收复了失城,还亲率三千兵骑破姜国万甲,攻克下姜国境内的首座城池。
花团锦簇的捷报,送至当时乱糟糟一团的朝堂之上,传到因朝廷节节败退而愁云压顶的夏朝百姓耳中,就此注定了云焕仲这个名字的崛起。朝廷也为了稳定民心,将此捷报广布天下,同时对他大赏特赏。
此后,云焕仲展现出超凡的军略才能,仅仅用了六年的时间,便一跃成为夏朝最顶尖的八大神将之一,封号“辟军”!
就连姜国那位征战一生却从未尝败绩,在军中有着“战神”之称的年迈帝帅,也曾在私下出言赞赏过他卓越的军略才能,并戏称若是自己日后老死,帝君也不愿御驾亲征的话,世间便再也无人能在兵道之途上压得住他,所以须得早日斩杀。
虽然现今的云焕仲,已经是夏朝八大神将之一,犹若站立云端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