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耽搁得久,直至三更天,李家兄弟方才离去。
随即,牧野走了出来,“真正抓到我的,不是中四岛,而是你的人吧。”
古扬道:“古某想见你,当然先要找到你,我们可能会在这里待很久,有些事情也应该让李家兄弟知道。”
牧野与古扬,之前从未照面,但在彼此心中都是活了很久。
“你与古某都是对水师宠溺有加的人,你为了水师无家可归,古某亦是如此,莫看在这千琉岛谈天说地,其实我也是回不去的人。”
这话倒是让牧野心生惊异,“那你应该与我一样,一心在前方,忽略了打理后方。”
古扬笑了笑,“在说正事之前,你我不如先算几笔账,以期打消对古某的恨意。”
牧野冷笑,“我倒想看看你要怎么算。”
“当年潇国军队是败于太史瑜和晏平书,古某从未参与战事,你留下一个完整的潇国让人上位,本身就是大错一件,怪不得古某头上。其二,你心心念念光复潇国之人,他们的活动范围都在这张纸上,古某一直监视他们但从未真正动手。其三,北链十六岛船舰破敝,永远难成气候,纵然勠力耕耘也只是空耗时日。”
牧野笑了,“你是想说,你我无冤无仇了?”
“你我若是街坊邻居,此冤此仇永生无解。”
牧野凝定一瞬,“说正事吧。”
古扬道:“我来千琉岛半月,李家兄弟苦研船舰水师,我可以把控他们的动向。首先你需要在他们二人面前陈清一些东西,你我继续做戏,目的就是让你恢复自由身,无需再去什么金穹岛。”
牧野微微眯眼,“然后呢?”
“由你来发动北链十六岛,将可战之人悉数聚到千琉岛,名为造舰苦力,实则演习操练,在这千琉岛之上聚起一支庞大之师。”
“别告诉我,你想吞中金四岛?”
“那未免太狭隘了,中金四岛不足为患,我们最需要的是更尖利的船舰和更多的兵马。你想回大雍、我想去西渚,这一切的前提是实力,你我同在海上,你有人力我有舰法,一番鸿图就在此地。”
古扬的话不由让牧野燃起些许气焰,因为相比大雍,岛屿要纯粹得多,这里的事情有时是块状的,不会像个个都是人精的大雍那样错综复杂。而且古扬的胃口俨然正合自己所思,“但你这般大张旗鼓,如何骗得了中金四岛?”
“先要明确一件事,你是我的苦力头子,我们所造的舰,是为了中金四岛更好的未来。”
“苦力头子?”牧野平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称谓,“也就是说,你要让我为你打下手?”
古扬缓缓摇头,“这些演一演就可以了,若有一日你我共霸海疆,何须计较这些。”
“古扬,你这辈子可有过内心一定要兑现的承诺?”牧野忽然问道。
古扬陡然双目如刀,现出狂横的炯烈,牧野此问与许久许久之前竟然一字不差,直让古扬觉得时空挪移,往事历历在目,“为何此问?”
“因为你处处透着让人不信任啊。”牧野缓缓起身,破绽的衣袍飞出碎絮,在灯盏前发出嗞啦的声音。
“我未与你博弈,但你处处知我所弈,我牧野从前宽大鸿图,现今却知人外之人无与伦比。与其登苍穹之浩渺,不如守垒土之安详,所以今时要你一个承诺。”
“是何承诺?”
“我牧野不求江山万里,只愿守住凌潇故地,这便是我要的承诺。”
古扬刚要开口,却见到了惨绝的一幕,牧野探出匕首,将他的蟾儿拦头斩断!
呱呱的声音像一个人哑了嗓,又像一颗心在被无尽拉扯,深红的血一直在流。
人生就是这般寒彻,没有人能笃定对方所思,使得承诺需要沉重的付出才让对方觉得这是承诺。古扬看着那尸身,不知挥刀的刹那,牧野是何种心境才能下得去手。
“沅水之南,我应你沅水之南。”
“古扬,我以我挚爱的蟾儿……”
古扬却不想听牧野再说下去了,他连连摆手,“不悔不悔,此诺不悔,再也不要用这种方式去证明什么,你没有在绝路,却给了它绝路。”
“总该让你记下些什么啊,不然我牧野岂不成了和大多数人一样?你又怎会兑现啊!”
古扬推了推手,“不早了,都该歇息了,明日就按今夜所言了。”
牧野笑了笑,“我当然会应你啊。”
不顾蟾儿的尸身,牧野居然顾自离去。许久许久,古扬盯着地面,不得不说,刚刚那一幕实在是太让人颤栗了,或许这就是牧野的目的,要让自己永远记得这一刻,在他一切都无法揣度的情况下,这可能是最有效的一条路。
牧野确实做到了,这是让古扬永生不能忘怀的一幕,那“一定要兑现的承诺”哪一个不是刻骨铭心呢?此举也让古扬看到了另一个牧野,一个真正可怕的牧野,穷途末路便用对方难料的办法。
对他的蟾儿尚且如此,对未来的无尽事,谁又能控制的了这样的一个人呢?
古扬把蟾儿拾起,忽然眉目一凝,它的身体竟还温热,倒是可惜了这等热血。上前一步再把头拾起,在掌中一看,忽然发现是一块很坚硬的大疙瘩。
片刻之后,蟾儿缓缓探出头来,它确实受伤了,然而削去的却不是头颅,而只是一块皮肉。更惊的是,此时探出的头是一片深绿,而不是从前的金黄,仿佛一颗新生的头一般。
牧野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