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夜,如有人扰了恶魔的幽梦。
这梦里黄土三千、山峦百道,间有木青青、草绻绻,它一醒来便携起了忿念,似要把这天地重新规整。
起初星星火、转瞬熊烈天,距舞云顶约有二里的地方,烟云幻师之外,又一支人马现出身来。
当首之人身后重碑,黑衣如铁,火光映在其上好似炽炽的壁炉,他迈着刚定如鼎足的步伐,目光像尖利的刀刻,棱棱角角从未如此鲜明。
该来的总是要来,孟三变终于也不再是那个中正平和的他,有的人在大风大浪之后心归止水,有的人古井不波之后击空裂岸。
他的左右,一边是鲍克牙,一边是莫灵娇,二人各自托着一面四龙卧穹,放眼整个过程,谁做了谁的刀、谁吮了谁的血都已不重要。
这,是崇烟的胜利。
三人之后,是五百多人的杀手之伍,各个翼状黑衣,一身漆黑骨架、脸上扣着铁网,镇定如磐,如同死侍。
乱世崇烟,情报为上,自然会有为数不少的高手,也是孟三变一统东土的重要组成。纵贯而望,这是纯粹的崇烟,也是最后的崇烟。
乱世,乱出谋士杀手的盛世,盛世,要的是经天纬地、治国安邦,他们也将退出历史的舞台。
在这个时候,如果还能做点什么,那一定是数倍于从前的狂放勃发。
他们来到了舞云顶之下,铺满山峰的烟云幻师立时分出一条直达山顶的通道,在烟云幻师的眼中,谁掌图腾谁便是天,此间两面同现,震撼更是前所未有。
舞云顶下二百丈,便是最后的那一面四龙卧穹,千年之后它们即将再度相遇,瀚海沉浮终得今夕盛况。
崇烟之人走过之后,烟云幻师们如两列排浪缓缓汇涌,随即跟在崇烟之后。若得天地眼、可知此间烈,这一幕充满了仪式的味道,如一场浩大的盛典,有主有从、有兵有侍,还有长龙一般的火炬,从山麓一直向舞云顶延伸。
烟云幻师们看着这一幕,内心布满虔诚,千年烟云等的就是这一刻,更是在此时读出了息幻的要义。
幻终归是虚,它的存在是为了成就这个世上的某些真实,烟云不可能一直在处虚无中,它必须要嫁接在某些事物上与其共同成就意义。那个耕耘多年的人,更像是来烟云铺路,为了这后来的真命之主。
此时此刻,洞天之内,乱麻都不足以形容。
“古扬!”黛雨蓑将古扬撑起,探出两粒药丸为古扬服下。
入口之处,师明林风四家皆在,但在那倾塌的虹桥之上,月央南宫四幻尊、星煜南宫三高手和北冥化极正在为了天启四龙卧穹夺得不可开交。
“侠客。”古扬开口道。
侠客收拾收拾表情才侧过身来望向眼前的古扬,这一幕怕是黛烟笠都要吃醋了,她都没有见过如此动情的侠客。
从前看他豪迈果决、快意洒脱,十件事有九件不以为然,剩下的那一件不过是拔剑的事。可此时,他双眼成了早晨的海棠,又红又湿,腮帮硬得千锤百炼。
想杀人又惦念着眼前人。
“看到那个盘子没有?帮我夺回来!”
“可以杀人吗?”
“我都这样了,你觉得呢。”
“我觉得,太丢人了。”
一步起狂沙、烈气迫碎桥!
从前侠客青剑套青剑,眼下的他一掌震出七剑!
侠客双眼变作正午的海棠,消去了湿,只剩下殷红,那暴绽的力如同发泄一般,周身的剑仿佛要洞穿这异域的一切魑魅魍魉!
侠客想得并不多,权贵权势本就离他很远,他想的是,今天老七要是葬在这,他日回到望月湖,谁来把酒、谁来撑场?
不得不说,他很后怕,于是换来对面的可怕。
蓬发如荧火、彩衣起劲风,双手七剑灿灿挥光,只踏了三步便跃到了夺盘之地。南宫战天陡然转身,深觉一道骇烈无匹的气劲袭来,但他刚来得及转身,表情便永远定格了。
血溅三尺、空腔暴绽,一颗人头便落了地!
正在夺盘之人悉数滞了一分,此间盛气无以言表,其力盈无匹、其势骇如崩,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近。但那南宫斗天见兄长殒命,立时不顾夺盘之事,不由分说杀向侠客。
侠客初来入阵,气力正在毫巅,七剑同围南宫斗天。以南宫斗天的实力,本可与侠客一战,怎奈此时的他已没有了章法,一半意念攻着侠客,另一把都牵在那还在流血的头颅。
不消片刻,南宫拓的内心在滴血,门板双煞两颗人头挨在了一起。
也在这时,北冥化极大手取盘,入怀的刹那步履生风疾驰而去。
咻咻咻!
刀与角纵横狂驰,两个妖娆之人锵然立定,牢牢抵在北冥化极面前!
刹那间,四幻尊齐步震起,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明知秋立在了他们面前。他的神情极度沉暗,向四人缓缓摇着头,“到此为止吧……”
彩龙锦鱼之外,雨蓑烟笠也围了上来,四人齐攻北冥化极。大势已去,不过如此。此间洞天,没有人能把四龙卧穹带出去。
北冥化极还想最后一争的时候,七把剑七个位置,从背后将其贯穿。他死死抱住四龙卧穹,手指一片殷红,恨不得刺进图腾的内里,即便倒下,也是最为刚定的姿势。
远处的南宫拓面如死灰,他知道一切都没了,费劲万千周折,最终竟没得来哪怕一面四龙卧穹。这一刻天寒地冻,直让人觉得有些惩罚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