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是虚美的,而现实,多数时候则是冰冷的。
当大多数人在畅想中沉迷欢愉时,却不知,现实的理性与残酷,足以将你狠狠拍醒,甚至是一掌镶嵌在墙上,一时之间难以抠下来。
就好比百里氤此刻,他满怀激动地想象着冷泺泫接到影博送去的信函,想象着她当时的神态表情,甚至是她的内心想法,想象着三日后相见时,自己应以什么样的姿势出场,如何开口说第一句话,怎么度过二人愉快的时光,甚至是未来的美好,等等。
但实际上,百里氤连第一重的幻想都无法实现,因为,影博根本没有亲手将信函交给冷泺泫,甚至都没能在她的面前露过脸。
如此境况之下,冷泺泫又如何得知百里氤的郑重其事与委婉心绪?
并非影博阳奉阴违,而是百里氤并没有同他明说事情的重要性,于是在影博的角度看来,若自己贸贸然现身的话,唐突倒是其次,反而是对冷姑娘的一种不敬,是一种仗着自身修为,高高在上的不屑与轻视,此乃武德之大忌。
因此,影博到达冷府之后,并没有仗着修为高而乱闯,而是等在府外,将信直接交给了正打算出府的青栀。
当然,他也不是随便见人就给的,而是因他先前在笸仙会时,曾见过青栀对冷泺泫姑娘的忠心,更目睹了冷姑娘为了一个丫鬟,是如何亲手处理钱鹏等人。所以在交给她之后,影博便放心地返回来复命了。
只是没能等影博将事情禀明清楚,满怀激动与兴奋的百里氤,便已挥手将他打发。
大概这世间,总有一些征兆终究是无法避免的吧。
三日后,暮青山
眼见辰时将过,静谧的山下依然只有一道粉白身影伫立。山风徐徐吹拂,带起她的青丝裙角,犹如一幅飘动的飞仙画卷,隽永翩跹,淡然出尘。
冷泺泫回身看了一眼来路,而后施展轻功,独自踏空,飞入暮青山林。
前世,冷泺泫就非常不喜欢没有明确期限的等待,或者说,她早就厌烦了等待,不想一个人无望地痴傻等候,也不会让旁人去等她。因为,她已经将所有的心力与耐性,全数耗尽在了复仇中。
累了,倦了,不愿再耗费心神了……
三日前收到信时,冷泺泫有过犹豫,但,既然能被百里家的十少称之为“神草”,想来,定是山中有珍贵药草成熟。那么无论是什么,她都想去碰一碰运气,或许可以解决那两个小子目前的困境也未可知。
再者,有关绵莘梦一事,她也想当面问一问百里氤。
虽然冯萍知之不多,而冷淳对此毒更是毫不知情,但冷泺泫直觉认为,这背后定有百里家的影子。
不论那人的目的是什么,哪怕他想篡夺百里家主的地位,那也是各凭本事,与她无关之事。
但,她现下迫切地想弄明白几件事:绵莘梦与百里氤,究竟有没有关系;而前世先生独创所制之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一世,还同百里家扯上了关系?还有,百里氤与先生,是否会有几分的关联?
有关最后一个问题,或许只是冷泺泫胡思乱想之下的错觉,但无论是先前暮青山被救时的似曾相识,还是之后相处中的熟悉感,还有他们二人之间的一些共性,都让她无法不多心。
带着这些疑惑和目的,冷泺泫准时依约而来。
想着暮青山的险况,冷泺泫天微亮时便已等在此,却并没有没有等来百里氤。
难道,他有危险?
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便被冷泺泫否定了,无他,以百里家的势力和地位,凭百里氤的聪慧狡诈,还有他自身的医修与道修本领,更别说明里暗里守在他周边的护卫,放眼整座婆洛城,谁又能威胁得到他?
不管百里氤没有前来赴约的原因是什么,再不入山,怕是她今晚都出不来了。
冷泺泫抬头仰望巍峨高耸的山林,心中毫无胆怯与退缩。既然她已经站在了这里,若不进山一探究竟,岂非对不起自己这三日所做的准备?
有了第一次入山的经验,冷泺泫驾轻就熟,一个提气飞跃,直接腾空而起,如雁过无痕一般,掠过了片片青草与灌木。
粉白色的倩影刚消失在葱郁浓绿的山林中,便见一道匆匆的身形从山下疾驰而来,速度之快,竟带起了身后滚滚黄尘,让人大老远一看,还当是来了传说中的“沙尘卷风暴”呢。
疾行符灭,黄尘飞扬未消,而在这滚滚尘埃中,本该儒雅端庄,静坐品茗的李柏芳,此刻却一副焦急不安的憔悴神色,风尘仆仆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山下,紧张地前后左右张望着。
“该死,她们不是说早就出门了吗,怎么不见人?”
李柏芳低头,细细查看四周,的确是在几处湿软的泥草处,发现有数道浅浅的脚印,也就是说,冷姑娘真的来过。
可如今她人呢?哪儿去了?
不知为何,冷姑娘留下的脚印很少,而但凡能找到的,也都是一些清浅至极的脚印,不知情的人看到,怕是会误以为她的修为很高,几能踏雪无痕了吧。
就着几道清浅的印记,李柏芳也只能依稀辨认出,却找不到脚印最终去往的方向。
那冷姑娘究竟是久等不来百里氤,负气回府了呢?还是说,她已径自闯入山中?
若是第一种情况还好,大不了日后他亲自陪那小子去负荆请罪,豁出一张脸皮去解释求原谅;但,若是第二种情况的话,或许连他都会跟着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