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荤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浑身像是刚从寒潭中捞出来一般,湿漉寒彻,上下牙齿忍不住发出“嗒嗒嗒”的撞击声。
眼中先前的狂妄自大、怀疑否认,全被胆寒畏缩取代,冷荤就那么跌坐在地,眼神躲闪瑟悚,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充满危险的四周。
冷风吹过,带来一股说不出是什么形容的味道,让人心中无端地更加惶恐。不,是死尸的味儿,是五具活生生的人体化为肥料的味道,是死亡的可怖之气!
冷荤接连打了两个寒颤,下意识地将腿收回蜷缩,透过胳膊缝隙,畏惧地看着头顶上狂舞着的竹枝。
是不是,是不是该轮到他了?他马上就要被吃了吧?
天不知何时再次放晴,原本笼罩于林空的黑云早已飘散,周围只剩下静谧清雅的翠竹,随着偶尔吹来的凉风微拂。
怎,怎么……为什么他会安然无恙?!
没等冷荤心中庆幸,突觉一个凉凉微刺的东西落在他沾满冷汗的脖子上,令他忍不住一颤,并且凉意以此为点,迅速传遍全身。
冷荤本能地伸手去拿,待看清手中是一片青翠欲滴的竹叶后,不由双眼圆睁,霍地将这骇人的东西甩出去,他也一个跃身,从地上火速窜起,抱头狂奔。
走开,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啊……
可是,无论他往哪里跑,都会觉得脖子上、手上、脸上,甚至是被衣衫覆盖的身体上,都落满了杀人于无形的竹叶。他就像是一个被杀手锁定了的猎物一般,只剩下徒劳的挣扎,和濒死的清醒与绝望。
“啊——啊——啊——”
冷荤环臂抱头,大喊大叫地在筏开园横冲直撞,不辨方向地奔跑着。每撞到一次青竹,都会令他紧绷的神经再次缩紧,发出的喊声一次比一次绝望恐惧。
“呀,见鬼啦你!”
“啊——”
终于,那根绷着的弦彻底断了。
冷荤放下手臂,面色青白地看向对面被他撞后,正皱眉揉肩膀的冷沁。突然,他神色紧张地朝着清雅幽静的四周望了望,而后抬起食指放在唇边,小声地朝冷沁示意,“嘘——”
看着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冷沁一把挥开伸过来拉她的手,“有毛病吧你……”
“嘘,嘘!”不等她说完,冷荤如临大敌一般,忙压低头警告冷沁,“别这么大声音,小心惊动了这里的竹妖花妖。我跟你说,它们,它们吃人的哟——”
望着冷荤煞有介事的神情,冷沁撇了撇嘴,她是傻了才跟这神志不清的人在这里浪费时间,“懒得理你,我在找人。”
“找人?!”冷荤一惊一乍,探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忽而又露出一种令人发瘆的笑容,“哈哈,死了,他们都死啦!别找了,人早就变成肥料被妖吃了,哈哈……”
冷沁身后的青荇与青鹭闻言,双眼立刻泛红,忙上前几步,“谁被吃了?我家小姐呢?”
“小姐?”冷荤抬眼盯着头顶的青竹,陷入冥思,似乎在想“小姐”这个词代表的意思,又或者真的是在想,她们家的小姐去哪里了,这些竹妖究竟吃了多少人。
“瞧他这神情呆滞,前言不搭后语的傻样,能问出什么来?别跟他浪费时间,要相信泫道。”说罢,冷沁也不再管这平日本就没多少交集的冷荤,率先朝前跑去。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青荇和青鹭也忙随在后面,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朝着她们主子所在的方向奔去。
“走吧,都走吧,不然连你们也得变成竹肥!”冷荤看着三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风吹过,恰好将他身后的那株竹子吹弯,竹叶扫过他的脖颈后,又随风直起,那俯仰摇摆的动作,就好像是想将他从地上抓起来一样。
“不要吃我!”
“救命啊——”
冷荤啊啊大叫,不管不顾地朝某个方向跑走,喊叫声愈来愈远。
“咦?”离方才遇见冷荤的地方不远,原本面有急色的冷沁三人不由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细细瞧着前方倚竹而立的少女,复又纳闷地回头瞧了瞧仍能看到身影的冷荤,直至他突然发神经一般,大喊大叫地跑远。
人不是就在眼前嘛,那冷荤他这是间歇性神经,选择性眼瞎?嘶,好奇怪的病症。
“小姐,您没什……您在等我们吗?”青鹭有些奇怪的改口。瞧这样子,定然又是小姐胜了,可为何小姐不回去,反而在这里闲闲地把弄竹叶玩耍?此处的景致好是好,就是太过冷清寂静,难免衬得有些瘆人。
更何况,刚才冷荤说什么竹妖什么妖吃人的,瞧他那神色不似作假,可看小姐的模样却不是真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冷泺泫并未解释,只是略一挑眉,抬眼朝一旁示意。
顺着她的指意,冷沁三人一起扭头,待见到旁边正是处于险境中的冷泺沣主仆二人时,没等脸上的笑意绽开,便齐齐抽了抽嘴角,登时明白了冷泺泫的处境。
只见小壶浑身是血地躺在冷泺沣小小的怀中,再次发挥了他“泪包”的特制,仿佛先前那个坚韧倔强、傲骨凛然的忠仆不是他一般,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冷泺沣,泪流不止,满眼委屈。
冷泺沣咬唇,小心翼翼地用他那沾满血迹的手,轻轻擦拭着小壶脸上的血痕。两人的血渐渐融合,分不清那些究竟是谁的了,“小壶,是我不好,别哭。”
小壶瘪着嘴,委屈地控诉道,“少爷要赶我走,你不要我了。”
“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