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森与元宝被这嗡嗡声震得耳鸣头晕,二人将用手捂住了耳朵,不见半点效果,只觉呼吸难畅,心跳加速,不得已又往后退了数丈,耳中轰鸣声才略微减退。
杜长风见对方走向自己,刹时一股灼热气浪冲面袭来,那人每踏前一步,气浪随之愈强,到了后来,郝二已然经受不住,连连向后退开。
杜长风站在原地,周身遭那气浪所迫,衣袂疾鼓飘荡,头发长须胡乱飞舞,他暗自惊骇:“好阳刚的内力!”只觉得周身炎热难耐,这热浪如海潮拍岸,风卷残云,一股接着一股接踵撞来,只须站立不稳,立时会被热浪扑倒。杜长风不敢丝毫懈怠,将全身劲力注于双足,脚下使力踏下,双脚入土半尺余深,只求能站稳身子。
二人此刻相距不到一丈,杜长风在这巨力之下摇摇欲坠,犹如小舟覆浪,身子也开始颤动,只觉越来越热,空气发出啪啪的暴裂声,身上须发遭受不住高温灼烫,末端微微卷起。那人却衣着齐整,无一异样,连袖边衣角也没摆动。
杜长风见这情形,更是骇然,心想:“他倒遣这阴阳之力,体内这一阴一阳两股内力必然交迭转换,阴阳相生相克,稍有闪失便会被这阴阳合力反噬,轻则静脉受损、吐血受伤,重则走火入魔、当场死亡!如今他身上散发如此炙热至阳气息,必是他倒转阴阳之际,体内阳刚内力过满,为调和阴阳互补互济,进而将这阳刚内力迸溢而出,只不过这人功力着实太过雄厚,运气调力之际,周遭便炽热如火。”
杜长风本来就苦苦支持,他心神稍缓,再难抗衡这无形巨力,噔噔噔连连退了几步,站定身子,忽然脑中闪过一个人影,当即脱口尖叫道:“你是?没错,是你、是你!你是张真人!”他虽然口中语气肯定,面上仍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瞳孔放大,似是见着了甚么可怖异象。
那人微微一笑,双手变幻方位,双掌隔空划圆,如画太极,掌中圈子被他压得越来越小,到了只有尺余大小时,所有石子聚向他双掌中心,片刻之间,十来块石子聚结成一个小石堆,那人双手交握,将那石堆握在手中,缓步上前,朗声笑道道:“不错不错,眼力不错,毕竟还是让你认了出来!”说着走前几步,缓缓摊开手掌,掌心中赫然是块完整的圆石。
杜长风接过圆石,凝神细细看去,见石面上细纹斑驳,却是严丝合缝,用手抚去光滑无涩,直如被高手匠人研磨雕琢过一般,自然是被那人以阴阳内力压制而成,不由失声叹道:“果然是你!三十载不见,张真人的武学修为又进了一层,居然到了这般天人境界了!你虽遮住了面貌,声音也变老了许多,但这功夫使将出来,我就早该想到是你,天下之大,决计没有第二人有这本事!”
他语气激动,顿了一顿,稍作平息,又道:“只是当年听闻张真人已寿尽圆终,这三十年中莫说这武林,就是天下间也再没你的任何消息,天下之人早已是当你死了,没想到你仍在人世,只是……只是人在天地,必食五谷,之躯皆有寿限,生老病死都是顺应天理,张真人你……你岂能居然活到这个年纪。
那人笑道:“这世上人心莫测,多是奸侫狡诈之徒、贪多不实之辈,老道早年因不堪其烦,从而避世而居、偏安一隅,享天地星辉之乐,受自然万物之趣,自是比你们在这俗世中奔波劳命的强上百倍,也能活的久一些。”说着摘下斗笠,只见他须发俱白,面色红润,两条眉毛犹如银带垂到耳畔,一副仙风道骨模样,正是三十年前的天下第一高手张三丰。
这人自承是张三丰,常森也吓了一跳。张三丰名头何其响亮,莫说江湖习武之人,就连常森这般的纨绔子弟也有所耳闻。传闻这位武学大宗师武功高深莫测,学究天人,更有人言这张三丰不单深谙武学一路,就连那天文地理,星象卜卦,命理风水也无一不精,甚至还窥得天机,能断人生死,知人寿限,实乃古往今来第一完人。
前朝元顺帝深慕其名,曾三次遣人上武当山,要敕封张三丰为大元定国真人,还将武当派擢升为大元国教,统领武林各大门派,没料到张三丰不为所动,连连婉拒。元顺帝兀自不死心,还欲御驾亲上武当敕封,后听闻张三丰年老病逝,南方战乱又起,这才作罢。后来朱元璋起义,全国义军争相响应,不少武当弟子投身抗元义军,保汉家、驱蛮夷,为大明王朝出了不少力。朱元璋当了皇帝之后,不敢忘本,曾让翰林院史官将这段武林奇谈登记在册,当朝述出,命天下夸绩一日,颂赞这位武学大宗师的民族大义,高风亮节。
自此后,张三丰虽仙去多年,名气更胜生前,上至朝堂大夫,下至市井小儿,无人不知晓这位武当神仙的大名。
杜长风看着张三丰,面上露出异样神色,缓缓说道:“当年我自认武功大成,急立功名,四处寻访高手比试,中原各派的高手,折在我手上的不计其数。随后我更是意气风发,觉得天下间再无敌手。直到那日在临潼西北道上撞见了张真人,你怪我心狠手辣,妄杀人命,要我认罪,我那时目空一切,岂能听得进?谁知不到百招我就被你所擒,你当时留我性命,命我发誓即日出关,终生不能再赴中原,自此一别,我在辽东一住便是三十年,若不是认定你早已死了,说甚么我都不会再来中原。”
说到这里,杜长风脸皮微红,面色尴尬,悻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