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都市现代>一脉香>第七十五章

崔锦以为谢五郎不在洛丰了,她便能安心了。最起码不会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半路被谢五郎拐了去,也不用胆战心惊地面对谢五郎,更不用时时刻刻想着要如何应付他的霸道。

只不过……

崔锦想错了一点。

她初见谢五郎,得知他目不能视物,甚至因此松了口气,而随即却被打击得无路可退。正因为最初的松懈,以至于后面她开始与谢五郎有了一段“斩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他这人不能视物,却比能视物的存在感要强上百倍千倍!

谢五郎离开洛丰的第一天,她带上阿欣愉快地去了流云商铺,胭脂水粉铺,还有笔墨书画铺,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谢五郎离开洛丰的第二天,她又愉快地去了崔家布庄,让刘洪赶快染出新的布匹,待过年的时候,一众贵女前去南山寺烧香时,她可以顺便吸引一下她们的目光,再给自己的荷包添点银子。

谢五郎离开洛丰的第三天,她去了洛丰最大的茶肆,点了一盅五指山雪茶,从晌午喝到了傍晚,听茶肆老板请来的说书先生说了数个时辰的话本。她听得津津有味,面上的笑容不曾停歇过。

谢五郎离开洛丰的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崔锦只觉自己像是一只从牢笼里飞出来的鸟儿,快活地在苍穹之下肆意展翅飞扬。而到了第七天的早晨,崔锦陪父母用过早饭后,正准备让二牛备车时,元叟走了过来。

他手中有一封信。

崔锦的眼光掠过,是上等的庐州纸。她心中咯噔地跳了下,庐州纸因产得少,又是富贵人家专用的,因此价格不菲,连如今挣了上万金的崔锦也舍不得用这么好的纸。

而在她印象中,如此挥金如土的人只有谢五郎一个。

他那人什么都要用最好的,连捐香火钱也能眨也不眨眼地一出手就是一千金,平日里她注意到谢五郎用的纸无一不例外都是庐州纸。

思绪停在这儿,崔锦有些僵硬地接过信封。

元叟说:“外头有一位唤作田郎的郎君,说是……燕阳城那位贵人的随从。如今在外头候着,等着大姑娘回信。”

崔锦行到梅花亭子。

她拆开了信封。

里头果真是谢五郎的信,不过字迹不是他的,而是阿墨的。她是见过谢五郎写字的,说来这一点她也很是佩服,寻常人学写字已经不易了,何况他还是个目不能视物的。

想来这里头谢五郎定是付出了不少。

崔锦信中感慨了一番,目光扫向了信纸。这一扫,委实让崔锦愣了又愣。她原以为这会是一封谢五郎式的带有霸道命令的信,岂料是一封……有些奇怪的信。

足足有五张信纸。

信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讲得都是极其琐碎的事情。好比如谢五郎今日几点起榻,起榻后做了什么,又吃了什么,洗脸打了多少盆水,还有启程出发的时候又做了什么,诸如此类。

崔锦认真地看了,看完后嘴角抖了下。

她不是没跟谢五郎相处过,只不过看着阿墨将谢五郎一整天的生活琐碎都写出来,她只觉谢五郎好像没有离开过洛丰一样,仿佛随时随刻都会跳出来,气定神闲地坐在坐地屏风前,拍拍自己的身侧,说,阿锦,过来。

崔锦想了想,回了一封信。

谢五郎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当时阿墨在侍候谢五郎宽衣,田郎便进了来。谢五郎问的一句是:“可有回信?”

田郎说:“回郎主的话,有。”

谢五郎此时也不急着宽衣了,慢条斯理地重新穿上刚刚脱掉的一只袖子,坐下来,焚了香,然后道:“阿墨,念出来。”

阿墨连忙应声。

然而,在他看到信中的内容时,他默默地看了眼案上的熏炉。他咽了口唾沫,说:“郎主,崔氏说,祝君安好……”

“然后呢?”

“……没了。”

谢五郎的脸色登时不太好看。他熄了熏炉里的香料,有些阴恻恻地问:“四个字?”

阿墨翻了翻。

“加上信封上的郎主亲启,八个字。”

谢五郎“啪”的一声盖上香炉的鎏金雕花盖子,自个儿脱了袖袍,冷冷地道:“把信烧了。”阿墨看得分明,郎主又被崔氏气着了。

本来前几日郎主离开洛丰的时候,心中颇为担心洛丰的崔氏,便分了几个心腹留在洛丰,汇报每日崔氏做了什么。那几个心腹也真是的,崔氏笑得愉快这些不必要的形容就不要说得这么仔细了呀,几个人还从不同角度说了好几回,加起来都有数十遍了。

崔氏过得这么没心没肺,郎主又怎么甘心呢?

实际上,谢五郎不是甘心不甘心的问题,他只是有些生气,不是生崔锦的,而是生自己的。他晓得崔锦虽然变得千依百顺了,偶尔还会亮出小爪牙,这样的转变是不错,但她始终没有对自己动心。

这样的落差,让他意难平。

他谢五郎都放得这么低了,这是破天荒地的头一回。可她居然还不领情,在他离去后,非但没有伤感落寞,反而是高兴得就差铜鼓喧天广而告之了。

她大兄去燕阳,她落寞。

她与欧阳钰不和,她伤心。

猫猫狗狗死了,她都要叹一声。而在她心底,他竟然如此没有地位。

他想了两日,觉得不妥,不能让崔氏过得如此安生,遂让阿墨将自己一日的琐碎之事尽述于纸上。岂料崔氏那没心没肝的竟只回了他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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