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的流失。期间悬轿上来过一次,一名书监为老人送来一壶茶和一个圆竖凳。三楼没有放置椅子,所有来客必须站着阅读。张行曾建议这位袁朝宰的客人是否派人把他想借阅的古籍搬到一楼来供他潜心观看,薛公望谢绝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看什么书,儿子让自己调查的东西虚无缥缈,到这里来似乎只是碰碰运气,总不能为此让张司书把所有古籍抬下来。古籍是严令只准在三楼阅读的,为了避免频繁搬动造成不必要的破损。张司书已经为自己破了规矩,自己倒也不能不识好歹。
悬轿再一次升到了三楼,张行推开门从里面出来。“薛老,正午了,我们下去吃饭吧。”
薛公望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中午。他从圆竖凳上挪下来,捶了捶腰。岁数不饶人啊,看了这半天书,腰已经在抗议了。
“我说您老也稍微保重下自己,连续这么看可不行。”张行自己经常长时间看书,对此深有感触,好在仗着自己年轻。可是眼前这位老人估计七十都有了,可禁不住这样连续的折腾。薛公望呵呵笑着,随着司书搭乘悬轿下到了一楼。
黑松木书架间的条形长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已经备好,甚至还有一壶酒。好吃好喝供着,有求必应,这是袁朝宰的亲口嘱咐,自己当然要照办。朝宰既然没说老人的身份,自己也不方便多问,尽心款待就是了。陪着薛公望刚刚坐下,两个人绕过门口的木头屏风走进来,四处张望一下后,发现了张行,快步走过来。
“张司书。”其中一人远远喊道。张行抬眼一看,立即起身:“哟,司田,司河,两位大人怎么一起来了?”
近前而来的二人,一人是中庭的司田袁朗,负责境内所有田地的勘测,丈量,他是朝宰袁寸溪的二子,今年刚过三十。另一人是言清明,年岁半百,担任司河一职已经二十多年,监察所有运河的修葺,通行。他们二人与司书张行同属事务官员,位阶不如罗永桓等重臣。然而其中司河言清明负责所有运河事务,而运河同时也是中庭的边界,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地位隐隐高过其余二人。
“我们只是刚好碰上了。”袁朗哈哈大笑,“咦,张司书,你几时排场这么摆上酒席了?”
张行颇为尴尬:“袁大人见笑了。两位大人用过午饭了吗,正好一起来吃点?”
“确实没吃过呢,叨扰了,酒饭够么?”言清明一身青色官袍,体态干练,丝毫看不出老态,大步走到桌旁。突然,他停住了,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老人。半晌他惊喜的问道:“薛朝宰?”
薛公望没想到中都居然还有人认识自己,他抬头望向言清明。
“是我啊,薛朝宰,当年接待您的言清明。”
薛公望这才回想起来,当时自己到中都,全程接待陪同自己的正是这个言清明,只不过当年的愣头小伙子,现在已经两鬓斑白。
“原来是清明啊,你老多了。”薛公望微笑,碰到多年前的故人还是让他很高兴的,“我现在不是朝宰了,东滨的薛朝宰另有其人。”
看到张行和袁朗不解的神色,言清明赶紧介绍:“这位薛老是当今东滨朝宰薛仪的父亲,也是前任东滨藩王的朝宰。”
司书司田连忙行礼,薛公望哈哈笑着说:“无需多礼,我老头子腰还痛着,回不了礼,几位大人请坐下说话吧。”
众人落座。张行很高兴,想不到袁朝宰让自己接待的是如此重要的贵宾。“再拿三壶酒来。”他高声吩咐。
“薛老,您既然来中都,怎么不事先知会一声,我定扫榻相迎。”言司河话中约略带着不满。
“清明,你现在公务繁忙,我老头子一介平民,不合适打扰你。”
“薛老言重了。无论如何,清明欠缺了礼数,我自罚一杯。”司河一口饮尽杯中酒。“薛老此次前来,有什么重要事吗?清明能为您做什么?”
“我只是来散散心,中都的古籍早有耳闻,却不得见,老头子我来观摩一下。清明,你忙你的,不用管我。”薛公望自然不会说出他的真实目的。
酒过几巡之后,张行看言大人和薛老叙旧叙得差不多了,问道:“司田司河两位大人这是又要出巡,跑我这要地图来了?”
“可不是!”袁朗一拍桌子,“西疆今年的收成不足,那里的掌田报告,西石方向过来的沙尘愈发严重,导致西疆土地被大量掩埋,藩王责令我即刻前去视察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