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非看着梅正同背后的那把牛角弓,发现自己最近对他越来越佩服了。三人已经绕过二月夏向北方进发有一阵子了。苔原在脚下无尽的延伸。大部分地势是平的,他们只管朝着正北方笔直行进,偶尔前面有泽地挡路,也就是小小绕行一下,并不耗费太多时间。梅正同从二月夏买回来的不光是新鲜鹿肉,还有好几袋鹿肉干。然而到目前为止,他们消耗的非常少,因为每天露营前,他总会独自离开,回来时,手里不是提着几只雪兔,就是背着一头野生幼羚。有一次他还射死了一头靡鹿,实在因为体形太大,他把两只鹿腿切下一路扛回来,于是三人又吃了两天的新鲜鹿肉。
每次出发狩猎之前,他会把钟世杰叫到身边,告诉那孩子去采摘某一种植物,并把植物的样子描绘得很详细。于是,三人形成了明确的分工,梅正同捕猎,钟世杰采摘,柳非喝酒。而在这三个人中,对工作最为认真的无疑是柳非。在他的要求下,临出发前,梅正同又去了次二月夏,买了大量的羊奶酒,分量重到北地羚刚好能够驼得动。梅正同并不担心会走得太慢,酒总会越喝越少的。所以头三天除了腿上有伤的柳非,他和钟世杰没有骑羚羊,而是牵在手中步行。让钟世杰走走路有好处,这孩子第一次来北原,应该要习惯一下这里的土地,学会如何在北原行走。另外,钟圣公把这孩子带在身边这么多年,他的来历必定不简单。梅正同清楚钟圣公不可能有子嗣,与柳非,简巨他们不同,他是真正知道钟圣公大贤身份的。钟圣公大概也希望让自己教教这孩子吧。
钟世杰感到很新奇,原来苔原上不是只有苔藓和地衣,光是浆果梅正同已经让他采过了不同的四五种。另外还有苔原玫瑰,虎尾草,紫秋罗,羊胡子草,麋鹿苔等等,种类还不少。最开始梅正同让他采浆果是为了食用,因为光是吃肉也不行,浆果可以为他们补充肉类所没有的养分。等到他熟悉了以后,梅正同让他除了采浆果之外,另外采集其他不用来食用的植物,比如一次让他采了朵苔原玫瑰回来,绑在了北地羚的角上。有一天梅正同拎着雪兔回来,发现钟世杰居然找到了一朵雪莲,这可是极难寻觅的珍贵药材,滋补佳品。他不假思索的用雪莲和兔子煮了一碗兔肉汤,三人喝了个精光。
柳非腿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手臂上那道又深又长的切口也开始长新肉,这要归功于梅正同的细心照料以及死木林里的野芝。这两天他有些情绪低落,钟世杰看在眼里,心中偷笑却不点破。酒要喝完了!最后梅正同给他来了个干脆的:“别老想着喝酒了,马上快到雪线了。过了雪线,酒会冻成冰,有酒你也喝不了。”于是柳非立即开始狂饮。这一路,他几乎是趴在北地羚身上醉过来的。
三人离南方越来越远,天气也愈发的寒冷,即便戴着旅鼠皮耳罩,钟世杰也经常发现自己的耳朵冻到没有知觉。天空中总是阴沉沉的,寒风刺骨。有一天,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从天际飘落,梅正同宣布:“雪线到了。”
眼前望出去不再有其他颜色,没有地衣的绿,没有苔原玫瑰的黄,没有浆果的红,只有一片雪白。一个无边的雪原就这么无声无息跌落他们眼前,仿佛来到了世界的尽头。这里没有夏季,冰雪终年不化。
“小心,从这里开始,就是雪虎群真正的领地了。”梅正同警告。
随着三人继续前行,钟世杰发现雪线以北反而出现了林地,之前在苔原上,可没有找到过一棵树木。
“这是雪地松,整个中央大陆唯一能在这里存活的树种。”梅正同介绍。雪地松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树种,它的树液中含有特殊的物质,再低的温度,也不会结冰,因此它才能在雪原中生存下来。
三人胯下的北地羚突然停了下来,把嘴深深埋进雪中寻觅着,最后几乎把整个头伸进去,然后开始大嚼。冻麦,这个钟世杰知道,祖父也曾经说起过。这种神奇的麦子,埋藏于积雪之下,不见阳光,依然可以生长,生命力惊人且富含营养。冻麦是雪原的生命基石,养活了数不尽的牦牛群以及北地羚,以及依靠它们为生的雪虎群。
一片雪白之中,忽的涌现不少墨点。远处,一小群牦牛在风雪中颤悠悠穿过。牦牛群偶尔也会出现在苔原,那里的苔藓和地衣也能作为它们的食物。可是苔藓地衣的营养太少,牦牛需要不断进食才能生存。所以绝大部分牦牛漫游在雪线以北,啃食厚厚积雪下的冻麦过活。
梅正同作了个手势示意三人停下,等到牦牛群消失在视野中才继续前行。雪线以北有一条生存铁律,远离牦牛群。因为它们身后,往往有雪虎群尾随。即便是梅正同这样经验丰富的猎人,也不会冒险去猎杀牦牛,跟雪虎争食。自从过了雪线之后,二月夏买的鹿肉干成了他们的主食。
“你是怎么认识的圣公?”一天晚上在雪地松林露营的时候,闲聊中柳非问梅正同。最近他一直很清醒,因为酒早就喝完了。血液中没有了酒精,好奇心不自觉的冒了出来。
“因为他,我才活到今天。”篝火在梅正同脸上跳跃,柳非的问题把他带回了多年以前。那时候自己刚刚被放逐,要永远离开北原这块自己深爱的土地。虎骑兵押着他前往落石峡,他拒绝了,他要求进入死木林。雪虎年老后被虎群驱逐,死木林是唯一的归宿。离开北原的自己,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