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门,是入宫必经之所,平日里只开旁边两道小门,不过今夜,历来只在皇帝出行时才打开的正门,也敞敞地开着。
“哈哈哈,这不是我们大豫的太子殿下嘛!”
倪丰化乌发凌乱,面庞溅血,锦袍染垢,仗剑立在一堆尸身之间。
可迎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杨子盖,却并不像一个输家。
杨子盖看着他四面楚歌,云端坠泥,却从容淡漠一如往昔,忽的怒从中来:“皇上有令,太子谋反,就地剿杀!”
众人应声而上,弓着身子,十分小心地靠近他。
倪丰化长剑轻挑,手起刀落,今夜刀光剑影的宫城,又添了几抹鲜红。
众人一时不敢再上前。
倪丰化提着尚淌着血珠的剑,眸光一一扫过四周,最后定睛于杨子盖,道:“倪丰家的龙椅,不是谁都能坐的。”
“嗬!我杨家起事,应民意,顺时势,从天命!”杨子盖嗤笑道:“这天命,古来无人能挡,何况你气数已尽、强弩之末的倪丰家!”
“呸!就你杨家几个叛贼,乘夜围宫,阴谋害主,也配叫起事?不要污了古今乱世起义真英雄的名!”东宫禁军长官淳校尉愤忿道。
杨子盖阴鸷地看了他一眼,朝左右喊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杀!谁取了倪丰化的人头,就是日后,丹书铁卷第一侯!”
一波又一波的人,如满天飞蝗,怎么也杀不完,以多胜少的车轮战,很多时候,是最直接有效的战策。
倪丰化与他的东宫卫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撑到京畿屯兵来的那一刻!
不过一刻钟的光景,却好像已过了一世,不只倪丰化等人这样觉得,杨子盖,也有这种感觉。今日,绝不能让倪丰化,活着出了这上阳门。
“将那箱火铳抬过来!”杨子盖阴沉着脸道。
“公子!”那人道:“老爷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
“抬过来!”
“是。”
半尺长的木箱里摆着一根根青铜制的圆筒,中段像个灯笼一般,微微膨起,整个看来,像只形状怪异的花瓶。
杨子盖带的亲卫,每人拿了一只在手,静待他示下。
“我要你们所有人,将铁铳,对准倪丰化!”
爆破声响起,倪丰化身旁,炸开一团火花。
“太子殿下!”
他的东宫卫队俱是一惊,接着,默契地在他身旁围成一个圈。
若说方才那一/炮是杨子盖手底下人的失误,以及倪丰化躲避及时。
但此刻,几十只火铳一同对准他,如何躲得了?
东宫卫队脸上的畏惧终于让杨子盖尝到了些快意,他看向被众人掩在身后的倪丰化:“太子殿下终于知道怕了?噢,忘了说了,这火铳,出自端云阁,造作之术天下第一的,端云阁。”
倪丰化目光一凛,端云阁?韦长欢的端云阁,怎会为杨家所用?
“太子殿下!臣等护驾来迟!”
东宫近卫扭头一看,眸中俱是一喜,是飞将营!
他们披甲执矛,骑在马上,威风凛凛,正气浩然,又恭恭敬敬。
“放——”杨子盖大喊一声,手臂往前一挥几乎要将自己带下马来。
一声声巨响堪比天雷,百姓却以为皇宫内仍在庆祝太子大婚,放出烟火相和。
硫烟散去,只见马血混着人血,人皮夹着马肉,零零落落地铺了上阳门前一地,那片历久经年的青石砖,被炸出了好些个窟窿。
“去,将倪丰化四分五裂的尸骨,给我捡回来拼在一起。”杨子盖看着一地狼藉,分外平静。
“是。”
过了半晌,那人回来报说:“这……一片模糊,卑职实在……实在找不……”
话还未说完,便已一声呕了出来。
杨子盖轻轻嗤了一声:“继续找,直到找出来为止。”
“放我出去!来人——放我出去!”淡如水墨勾勒的女人纵是拍门大喊,旁人看来也像是在柔声细语。
宜妃早早地被杨道宽的人带到了永泰殿,关在里头,既不说来这儿做什么,也不让她出去,真真让人心慌。
正当她捏着帕子来回踱步时,紧闭许久的门终于咣当一声被推开。
“啊——”一道熟悉的身影自门外一下扑进屋里,摔在地上。
“张公公?”宜妃诧异道:“你怎么——”
看到紧接着走进来的杨道宽,宜妃更是惊惧交加,一时忘了说话。
杨道宽径直自她身旁走过,轻车熟路地摸开了龙案的暗格,拿出大豫玉玺:“张公公,快动笔吧。”
一名侍卫将刀往他脖子上一横,冰凉的触感吓的他浑身一个激灵:“奴才写,奴才马上写!”
杨道宽将玉玺往白纸上一盖,便小心地将玉玺收起来,对宜妃道:“你养的猫鬼,该放出来一用了。”
宜妃接连后退了好些步,伸出手来颤颤巍巍指着他:“你……你如何得知……”
“我要你用猫鬼之术杀了皇后,后妃,和太子妃。”他命令道。
宜妃去了平日里的柔弱模样,像是全变了个人:“你想杀人去杀就是,还要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宫妇人动手?多此一举。”
“男人杀男人,女人,自然应该死在女人手中,”他瞥了一眼宜妃:“你一双儿女,皆在我手。”
“你将他们如何了,你若感伤他们——”宜妃倏然锐利,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窦的亮出爪子。
“一个是我的儿媳,”他顿了顿:“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