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疏抿唇望着她,并不答话。
长明又是笑笑:“近日多亏王爷照拂,还没正正经经给王爷道声谢,便压着,等临散伙的时候,一块儿谢了。日色凉了,王爷早点回正院罢。”
长明说完便摸索着进了屋,因手里缺了根指路棍子,又叫人舒舒服服当做个残废推了些日子,临进门还差点摔了一跤。
季云疏强忍着要上去扶一把的冲动,甩袖走了。
长明膝盖撞在门上,疼得龇牙咧嘴,果真,富贵日子过惯了,竟连路都不会走了。还要多亏季云疏给她提了个醒儿,只是如今长明行路困顿,竟生出一种顾老头当初折磨她乃是故意为之,好教她离了什么人也能自己好好生存的错觉来。
果然是想多了吧。
盘锦在墙外听了个透彻,小心翼翼进了屋,脑海中已经翻腾过无数个长明抱枕垂泪痛苦断肠的模样,安慰的话也已经在胸口滚了个成熟。待看见长明的那一刻,却全卡了。
哪里有什么抱枕垂泪痛苦断肠?长明自抱了大黑一顿猛揉,恨不得将脸都埋进去,嘴里还嘟囔着:“我的大黑哟,可想死我了。”
听见盘锦进屋,还转了脸子来问她:“盘锦,有没有吃的给我垫垫肚子?”
盘锦挠了挠腮帮子:“有......”
这情形,怎么和她想的差了这么多?
是夜,斜月西沉,霜白的月色将英武侯书房连着的小院子照的透亮。门边花盆后头的白毛狐狸在屋檐旁的橘色纱灯映照下,恍若溜错了画卷,误入了贵人门庭张皇失措的狐精。
周意堂从书房里头走出来,看见狐狸,俯身一把将它抱起,嘴里含了几分笑意念道:“一转眼的功夫,你这小狐又乱跑。”
狐狸叫他抱在怀里,团起一身的热气。
书房里几案玲珑,里侧另立着一盏画屏,薄月纱缠裹着的小宫灯轻轻柔柔没了一室的橘暖。
周意堂将狐狸放到一旁的卧榻上,便自顾捡了案上的书册去读。
狐狸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太受宠也很烦恼啊。她不过是想去找瞎子唠唠嗑。周意堂坐着不动看了一晚上的书都没动弹一下,她不过刚才溜出了门,就被他起身逮回来了。
狐狸忧伤的抬了爪子,去捉灯盏外头浮着的小飞虫。扑一只,放一只,再扑一只,再放一只......
于是周意堂的书案上,一只巨大的狐爪暗影扫过一次,又一次。扫的那一句“轻红暗影小莲步,软娇喃喃千万声”明明暗暗,晦晦涩涩。
周意堂将书册一放,微喝了句:“别胡闹!”
狐狸在安安静静的氛围内得了这一声,吓的滚下了榻。
周意堂摇头叹息,走过来低身欲要将她抱起,余光却瞥见榻下的空隙里,露出了一角破旧泛软的布料来。
周意堂眯着眼睛两指捏住那布料,扯了扯,狐狸瞧在眼里,如同见了道士一般惊住不动。
倒有些沉,于是周意堂微微用了些力,一扯......扯出一只......颜色难以言喻的......包袱?
狐狸心痛的眯了眯眼。
她的家当,她的全部的家当哟。
自料不如天料,周意堂却并未如狐狸所想的那般打开看看,而是啧一声,嫌弃的将两指间的布料一松,起了身。
起了身,又用脚踢了踢,转身唤了句:“笙月。”
打外间进来个秀丽的小丫头,微微一福:“侯爷。”
周意堂用脚尖将那包袱朝她踢了踢:“将这不明不白出现在本侯书房里的腌臜物,扔了。”
狐狸抖了抖耳尖,腌臜物?
在笙月丫头低头去捡的瞬间,卯足了劲儿,肚皮贴地四爪一蹬,嗖一声叼走了包袱。另借着这股猛劲,冲出了书房,跳上了房梁。
耳听着周意堂在下头轻柔柔的唤道:“小狐乖,快下来。”
狐狸一瞥脸子,还是先把家当藏好了吧。
只是,藏在何处呢?
片牙儿似的月叫一片乌沉沉的云遮了去,狐狸眼睛一亮!
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