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当首,小城台叫日渐火辣的太阳晒得滚热。
长明领着盘锦上了城楼,守台的小将们却并不如往日一般懈怠松散,将长明二人拦在楼台入口处,好说歹说愣是不放行。
长明哀怨,想来是那圣旨威力太大,凭台,连着守台的小将们也个个将她从贵人单子上除了名。
长明不禁有些后悔,若当初不曾与季王爷谈情说爱,如今便是以季王府的算命先生,再不济蹭个道爷的名头,也不至于连个台子都混不上。
然,情之一字一起于念,寻常只叫人恨不能缝早,偏她更是个潇洒畅快的,看上了就是看上了,上不了,也便上不了罢!
长明边转身往下走,边在心里骂那油滑的苏生,做什么偏要约她小城台一见。
行不过三两步,长明忽闻身后一阵呼啦啦跪地声,而后一个沉稳肃穆的声音稳当当唤住了她:“且慢!”
长明一愣,在脑子里仔仔细细搜寻了个遍,仍是未能找出半点关于这道声音的印象来。
那人见长明住了脚,又道:“你便是老三养在府里的那个瞎眼小娘子?”
满天下敢这么唤季云疏的,想必不多见。
长明当即携着盘锦转身下跪:“民女参见......”
“起来罢!别嚷的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听着这略带些凉薄清淡的口吻,长明也不客气,利索的站起了身,想必老皇帝也并不待见她这个礼。
起了身,顺手又将惊跪在地的盘锦拉了起来。行止之行云流水,瞧的老皇帝老眼一眯:“还是把礼行个全乎罢,免得叫旁人言你不知礼数,给老三丢人。”
旁人?哪来的旁人?
但谁让他是皇帝老子,没得旁人,也得假装有旁人。长明顺从的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跪的一把膝盖冷了硬,硬了热,渐渐到麻痒难耐。
老皇帝这才悠悠开口:“起来罢。”
盘锦忙搀着长明起了身,因跪了许久,起的有些踉跄,还没踉跄稳当,又叫老皇帝当头一句话砸的“扑通”一声重新跪了下去。
季王爷他老子皱眉:“不愿便罢,吓成这样?”
长明哆嗦:“皇上明鉴,实在是民女这膝盖曾经受过伤,如今又受您威严所镇,这才一时失了态。”
皇帝得了这一句奉承,面色稍稍好看了那么些许,又道:“如何?国师亦曾与朕夸赞过你的本事,若你愿意领着观天台掌事的职责,朕还可赐你一处居所。”
长明仍是没缓过味来,半试探半提醒道:“皇上,我是个女子。”
难道,季王府伙食太好,已将她喂养的巍峨壮硕到分不清男女了?
老皇帝点点头,面皮抖擞:“朕知道。”
仿佛她是男是女在他眼里并不重要,或者说,不管她是男是女,这份差使,她都得受着。
长明哆嗦着气性:“这个观天台掌事,一听就该像个男官样的,总不能让我女扮男装?况且民女记得,天师府里头厉害的道长成堆成块的,指不定有比那道爷还有国师风范的,皇上何必来打趣我一个女算命瞎子。”
长明自以为这一番话说的恳切又不失谦卑,奈何老皇帝根本不接话头,自顾道:“上来说吧,堵在这门口倒不像个样子。虽说今日朕封了台,但难免有闲人过从。”
今日封了台,那楼底那群饭桶居然还将她放上来了?
奶奶的,明摆着的有人有人连着老皇帝一起算计她!
盘锦搀着长明跟在老皇帝后头,一双腿软巴软巴,长明觉出胳膊上那份力道,可怜又心疼的替她担了许多。
也难怪,季云疏他老子,比季云疏难对付多了。
长明实在摸不清皇帝老子心里揣着些什么心思,紧着步子行至一处门槛,耳边听得皇帝老子道:“叫你这丫头外头候着。”
盘锦搀着长明胳膊的手一紧:“姑娘!”
长明拍拍她的手:“别慌,我去去就来。”
长明撑着木杖随着老皇帝步入门内,扑面一阵木腐书册气。
,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长明谓笑:“也不是谁不想来就能不来的。”
老皇帝莫名一声笑:“你这性子,不像你父亲。”
长明自知道他说的是顾家人,心里暗道,她姓不姓顾还不一定呢。
熟料老皇帝话头一拐,又道:“倒想你祖父。”
“......”
似也不在乎有无人作答,老皇帝幽幽一叹,很是沧桑道:“一恍这么年过去了......”
长明不知这有何值得感慨的,谁的人生不是一恍这么多年过来的?不恍的,兴许是鬼吧。
老皇帝便不这样想,他不仅感慨,且十分特别尤其的感慨。因眼睛瞧不见,长明心思与旁人比总是更敏感一些,这份感慨借由一本册子传到她手里,免不得叫她惊诧又多想了几分。
长明摸着手里的册子,不解道:“皇上,这是?”
老皇帝瞧着昏暗的光线里,长明略有几分熟悉的脸,似勾起来什么不大愉快的回想,面皮一硬,道:“收着吧,也算是,你父母遗物。”
长明本想说自己眼瞎瞧不见,却又听老皇帝道:“听说你识字?”
长明点点头:“略识的几个字,但皇上也知道,一个瞎子,识字不识字的,没什么区别。”
老皇帝随意捡了堂内一处正椅,亦不嫌灰尘,落了座,才道:“你祖父当年,亦盲过些许日子。唔,似是为了救朕,中了毒,后来刻板读书的法子,还是朕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