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高扬,冯府的大红喜轿一路吹吹打打送至王府门口。
王府西墙一个新鲜热乎的狗洞里,正钻出一个灰头土脸的青衣小娘子。
墙外正停着一辆马车,小娘子四下瞧了瞧,确定无人,又从洞里拎出一只白猫,动作迅速奔上了马车。
车夫头戴帷帽,瞧见长明奔上了马车,立时便赶着车转入正街。
正街前方王府门口人声拥堵,喜声炮竹纷乱。
长明坐在马车中,马车缓缓驶过正门,风动帘边,飘忽的视线正巧荡到了门边那一身寻常装扮的季云疏身上。
他竟未着喜服?
心中诧异未过,忽闻车外一阵嘈杂,喜娘的声音夹着慌乱穿过人群,分明入耳:“新娘呢?轿内怎么没人!”
长明忙呼停:“苏武等等,外面发生何事了?”
无人应答,“苏武”非但未停,更狠狠一扬鞭,马儿吃痛扬蹄长扬而去。
这厢王府门口,季云疏表情淡漠瞧着门口乱做一团的喜队,那疾驰而过的马车在这阵混乱里分毫不曾沾眼。
马车一路狂奔,长明在车内颠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连着叫了许多句停车,车外却无人响应。
长明心头发慌,额上生汗。原是与苏生他们说好了,待她趁午时前逃出王府,自有马车在墙外接应。如今看来竟是半途生了变,亦不知车外驾马的是何人。
长明强迫自己稳了心神,留心车外动静。
耳听得近的城门处,车外之人忽的掀了帘子,单手朝长明肩颈一砍。
临双目黑沉之前,木昭大叔一张半得意的脸格外精神,仿佛在说:“如何,这回砍得可准?”
准!太他娘的准了,万没想到,叫你黄雀扑了后。
......
夜风萧萧,四野茫茫。
一辆半旧不新的乌木马车凄凄凉凉落在涢水边上。
打水前传来捎带了几分兴奋的声音:“找到了,马车在这里。”
一个下属模样的人步近了些,瞧了瞧空无一人的马车,兴奋的脸色又是一沉:“无人!”
言罢一掀车帘,车里一只包裹,一只白猫,此外再无别人。那白猫缩成一团,乍一见着火光,立时寒毛炸起,面露凶狠,呜呜叫了起来。
苏生蹙紧了眉头近得一看,叹息:“想是被带走有些时辰了。沿着河边痕迹,细细搜寻,如今京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必定四城戒严。季王爷也不会那般轻易放他们出得京郊四城去。”
那下属立时答是,又看了眼车内的猫,问道:“这猫怎么办?”
苏生斜看一眼,正待要抱起,那白猫却愈发龇牙咧嘴起来,张了爪子上来就给那素骨的书生手挠了一道红痕。
恰此时,身后传来兵将行移之响,苏生两眉更蹙,道:“撤。”
于是一周的打手随着他纷纷撤去。
远处火把渐明,打头的那个身披墨衣骑在马上,夜风带裹的衣袍烈烈作响,一张脸寒气森森,双目更是如含了冷星冰泉一般冻人刺骨。
一行很快行至马车旁。
未及马停,季云疏便一个翻身利落下了马,三两步近的那马车,一个抽剑断了那随着夜风前后摇摆的帘子。
帘后的白猫仍是张牙舞爪张口欲斗的激烈模样,但一瞧见那拿着剑的人,竟似见了什么亲人一般绒毛瞬息,抖成了一团。
季云疏大手一捞,将它抱进怀里,它竟还往他怀里蹭了蹭,拱了拱,另委屈的呼噜了几声。这般讨好撒娇的模样,瞧的不远处山包包下头潜着的苏生面色一蜡。
这畜生!
钟馗兄前后检查了一番,拎出了那只包裹道:“王爷,只有这包裹,姑娘难道是为避追捕,弃车而逃了?”
季裹内半个横出来的画卷,道:“大黑和这包裹,她绝不可能丢下,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国师呢?”
立时有两个小兵从人群堆里,拎出绑成了一坨的道爷来。
季云疏冷眼瞧着,强忍着想一剑挑了他的冲动。长明奔逃,这贼道自送上门,却说了反向的,害他奔走这般久皆是徒劳。若非那贼道半途算出了惊变,他恐怕要一股脑向南奔出了城都不晓得她在城西遭了劫。
道爷面色苦哈,嘴中哼道:“哎,轻点儿,老道骨头酥,经不起磕碰。”
季云疏面无表情瞧着他:“别再骗我,她此时在何方?”
道爷面上更难:“王爷,没敢骗您,老道果真不知了。但长明半仙福泽深厚,命盘圆润,想是出不了什么大事。”
季云疏微挑起一个冷飕飕的笑:“哦?这时候你倒说她福泽深厚了?怎么往常本王经常听说,你老说她是孤寡命,克帝星?”
道爷奇:“竟有人在王爷面前如此搬弄是非!”
季云疏提了剑,抱着猫,步步靠近。道爷瞧的牙齿打颤,额上冷汗涔涔。
待季云疏将那泛着寒光的剑挪去他颈边放着,道爷却蓦地一个激灵:“哎呀,不好!”
季云疏狐疑看他,不晓得他又要做什么把戏。这贼道偷奸打诨的本事跟长明像极了。
但此回道爷竟像是真的遭了什么不好,面色深沉,绑在身后的手捏指不停,因太激动颈边叫那冷剑划破了皮亦不曾知觉。唬的季云疏当即挪开了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送他去见了祖师爷。
道爷捏算一番,语气沧然:“王爷,快些回京罢。”
季云疏眼中几番流转,终是挥了手,道:“先行回京。”
岂不知风云突变,朝野亦惊。
腐朽潮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