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边说,“看见那个穿白色甲衣的男人吗?那就是逼死你夫君的多尔衮。他身边那个统身蓝色的年轻将军是皇长子豪格。你从草原王那儿逃走以后,豪格出兵抓了不少林丹汗的女人,他明明知道只有囊囊太后和苏泰太后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可他却偏偏找不到。为什么呢?因为苏泰太后是大汗生母的亲表妹,也就是他的表姨奶奶,这些女人在他面前一哭,豪格就心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可是多尔衮查出来了。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海兰珠看向了布木布泰,她看向了她妹妹那双黑色的眼睛。

“多尔衮当着囊囊太后和苏泰太后的面,将小哈屯乌云娜鞭打致死。所有人都说乌云娜在逃亡漠北的过程中失了踪,下落不明。其实乌云娜死了。她被多尔衮用鞭子活活给抽死了!”

她想起了经常和自己争风吃醋的乌云娜,她记得乌云娜长得并不漂亮,可是她的皮肤白皙,因为她的母亲是色目人,这种白皙的皮肤对草原女子是极其珍贵的。海兰珠记得,当初林丹汗差一点就把自己也立成大哈屯,是乌云娜拼命阻止,说林丹汗已经有娜木钟和苏泰两个大哈屯了。如果再立,三个哈屯平起平坐,只会分散林丹汗的地盘和属民——她说这番话,不过是嫉妒林丹汗没让自己做大哈屯而已!林丹汗油染上天花后,海兰珠害怕被传染了,多次以父亲病危的借口请求回家,同时乌云娜也偷了许多草原王的珠宝,打算逃亡漠北。不料,她们俩的小动作被林丹汗发现了。即将油尽灯枯的他,并没有追究这件事,反而赏赐了许多金银财宝给诸位妃子,并哭泣着对她们说:“芭德玛瑙早就带她的女儿和手下们逃走了,我又怎么忍心去责怪你们呢?我之所以将属民分给了德勒格德勒(囊囊太后)、苏泰,是因为你们并没有后顾之忧,而她们两人都有子女,并且年老色衰,日后难有人照料。海兰珠的前途我不担心,至于年纪最小的乌云娜,我再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给她!只希望日后你们姐妹看在曾经共侍一夫的份上,彼此之间多照应一点吧!”

这番话让她又惭愧又心酸,尽管海兰珠平时与乌云娜矛盾颇多,可是在大难临头的时候,平时针锋相对的十多个女人们都放下了平日的芥蒂,互相抱头痛哭了起来。海兰珠怎么也不能相信,乌云娜,蓝色眼珠的乌云娜,有理不饶人无理辩三分的乌云娜,她怎么会被人杀死呢?

“不,这不可能!”她拼命摇头。“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德勒格德勒和苏泰两人会领着百姓来归降?”

“不归降行吗?”布木布泰的口气像是在叹息,“如果不归降,等待他们的就是灭亡。皇太极对归降的人有多么宽厚,从迎娶芭德玛瑙就能看出来了。她一归降,大汗就立她当了侧福晋。”

“大汗收她当侧福晋,难道不是因为芭德玛瑙年轻貌美,而且带来了许多黄金珠宝吗?”海兰珠看着远处一身雪白的草原美人,疑惑地问。

“她是很美貌。”布木布泰说:“可是娜木钟和苏泰美貌吗?当初两人归降,大汗让豪格、莽古尔泰娶了她们,都被一口拒绝了。只有济尔哈朗顾全大局,他收了苏泰太后。大汗收了囊囊太后,其实谁不知道?囊囊太后早已怀了林丹汗的骨肉,肚子已经显怀了——为了蒙古的安宁,大汗只能这么办。”

海兰珠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舒服的样子。“可是,”她迟疑道,“我还是不愿相信,乌云娜会被多尔衮虐待而死。”

布木布泰听见她喉咙涩涩发干,也听出她的不承认只是在逞强。

“你爱信不信。”布木布泰看着远处的歌舞,用轻柔的口吻说道。“海兰珠,你太受宠了。阿瓦宠你,林丹汗宠你,你得到什么都很容易。你知道当我看见你的黄眼睛我想什么吗?我想这多像一只山猫的眼睛呀!它在森林里过得自在而威风,它太顺利,太理直气壮,太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一座山的王者。它尚不知山里有豺狼虎豹,个个都比它有资历有经验。它更不知道猎人有什么手段,对它有什么打算。”

海兰珠听了只觉得心里一阵纷乱,脸都气得红了。

“够了!不要再侮辱我!”她愤怒地说,“布木布泰,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看着我!——你难道就不会想到阿瓦吗?一次都没有吗?”

布木布泰沉默了,她的黑眼睛里浮现出像雾气一样的悲戚情绪,可她仍是什么也没说。

海兰珠的心头一阵剧痛,悲伤和愤怒像是两股绳子搅得她不得安宁,又像是两头野兽在看不见的地方殊死搏斗。她从小就不理解这个小她四岁的亲妹妹。在海兰珠看来,布木布泰这个人生来就是古怪的。布木布泰做的一手好针线,是骑马、喝酒、挤羊奶的好手,也是玩“嘎拉哈”游戏最出色的女孩子。可是她很早就看出来了,布木布泰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她的妹妹仿佛缺点常人身上都有的一种东西,一股子人味儿。海兰珠的心思很简单,她一旦赢了,就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口出狂言。她喜欢赢,为此耍赖、作逼、说谎、玩心计都在所不惜。只要能赢她可以把自己的面子全部豁出去。她哭起来哇哇大哭,笑起来哈哈大笑。她永远活在当下,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海兰珠做不到像布木布泰一样忍耐顺从,以至于整个人完美到虚假的地步,就算你与她面对面的见了,也像是“隔了一层”。这是海兰珠无法忍受的


状态提示:4.第004章--第3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