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这一声大叫,不但把袁世凯吓了一跳,毕永年和公韧也吓了一跳,赶紧糊里糊涂地跟着袁世凯跪下听旨。公韧所学的抗议皇权的种种理论,这时候早不知道跑到哪一国里去了。
梁启超庄严肃穆地从怀中拿出了一块锦绫,声色俱厉地念道:“直隶按察使袁世凯听候皇上手谕!”
吓得袁世凯哆哆嗦嗦,嘴中再无半点儿罗嗦,心中像敲小鼓一样,“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梁启超展开锦绫念道:“直隶按察使袁世凯听旨,今后凡朝中一切大事,皆由康有为,梁启超安排。钦此――”
梁启超宣读完皇上手谕,然后交给袁世凯面见。袁世凯仔细观察,确实是光绪载湉的手迹和印章。袁世凯本想接过皇帝手谕好好收藏,却又被梁启超收好,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袁世凯想到,这道手谕含混不清,叫臣下好生难以琢磨。朝中一切大事,什么大事?莫不是帝党和后党的矛盾近一步扩大,叫我夹在中间为难。再则是这道手谕,本该让我好好收藏,而梁启超却又偏偏收了起来,想必是怕以后留下什么把柄不好收场吧。不管是帝党也好,后党也好,自己掌有兵权,都是他们争夺的对象,自己千万小心为妙,一步不慎,失足落入万丈深渊,不粉身碎骨才怪哩!
袁世凯慢慢地站起来,对梁启超拱了拱手说:“见梁公如皇帝亲临,有什么吩咐,请梁公但说无妨,学生敢不效力?”
梁启超招了招手,四个人重新坐在了座位上,彼此稳住了精神]梁启超笑了笑,对袁世凯说:“其实也没什么,近日风云变幻,袁公可能也听到了吧!变法图强,救民于水火,这实在是大势所趋,也是每个臣子应尽的忠君爱国为民之心。为了保证皇帝的安全,一切不用袁公动手,我只想从袁公手里借点兵用一用,不知袁公是否割爱?”
袁世凯心想,怕就怕触及到兵权问题,梁启超说来说去还是说这个事儿。这借兵的事儿可事关重大,就是没有自己的事,从自己手里出去的兵,别人也说是自己的事儿,自己哪能脱了干系?可袁世凯表面上仍然恭恭敬敬地问:“不知借多少兵?”
梁启超说:“就借两个标吧?”
袁世凯叹了一口气说:“梁公太看重我了吧,这两标的人,学生确实没权。不知皇后娘娘是否知道?”
梁启超略为犹豫了一下,说:“既然皇帝已亲临主权,我想,这点儿事儿就不用给皇后娘娘说了吧!”袁世凯说:“可是我觉得,不让皇后娘娘知道,此事总是不妥。”梁启超说:“这事就不是臣下该问的了。如果你觉得确实为难,一个标也行啊!”
袁世凯心想,一千多训练有素的新军,也足以把北京闹得天翻地覆,可脸上只是唯唯诺诺,含含糊糊地说:“学生这就努力去办,给我留点儿运动的时间。不过,我还得问问,就是把这一个标的兵力交给你,不知是由谁来指挥?”
梁启超把手一摆,指了指毕永年说:“就是由这位毕先生来联络。指挥哪敢啊,这新军当然还是由袁大人指挥,别人哪里指挥得动啊。”
梁启超还算聪明,没敢说把军队指挥权交给毕永年,没有上袁世凯的套。袁世凯点了点头,心想,换汤不换药,军队还不是由我来发动,可嘴上却说:“我想也是,这些新军骄横得狠,别人恐怕很难指挥得了。”
梁启超见袁世凯既然已经松了口,也就不好再穷追紧问,忙变了话题,又谈了一阵忠君爱国的大道理,见时间已是不早,急忙向袁世凯告辞。袁世凯也不挽留,把三个人恭恭敬敬地一直送到了大门口。
出得了袁世凯的大门,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又急忙再奔谭嗣同的住处,商议大事。
回到了谭府,梁启超把和袁世凯商议的事情简单地述说了一遍,谭嗣同大叫一声说:“好!只要袁世凯肯借兵,后天正好慈禧太后要在颐和园里赏月乘凉,皇帝也去,我们就说皇帝有难,带领着这些兵杀进去,把事情闹大一些,趁机把西太后杀了。只要西太后一死,皇帝大喝一声,谁还敢抗旨不遵!”
梁启超点了点头说:“事已至此,不管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只能冒险一试了。”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毕永年却突然说:“我看此事万万不可?”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谭嗣同和梁启超都用疑惑的眼睛注视着毕永年。公韧的心里也有些犹疑,不知道毕永年心里有什么想法?
毕永年阴沉着脸说:“我仔细观察了袁世凯这个人。这个人阴险狡猾,口是心非,极有城府,他是不敢得罪慈禧、荣禄之辈,因为他们的势力太大。他不是不知道这借兵的厉害?一旦借兵,那就从光绪的船上再也下不来了。如果此事袁世凯不知道,那还好办,如果此事他知道了,只怕是成事不足,我们反而死无葬身之地!”
梁启超沉默不语。谭嗣同说道:“家兄不要危言耸听!依你说,这个事情决没有成功的道理了?”
毕永年回答说:“问题的关键是,借兵的话,他们这些兵听从袁世凯的命令,而非听从我们的命令。此中具体实施,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每一个细节疏漏,全盘皆输。这个事万万不行!倒不是我怕死,这个荒唐透顶毫无希望的计划,恕我不能担此重任,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谭嗣同一时有些气愤,嚷道:“你!你!你!临阵脱逃,恐怕这不是家兄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