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许将的府邸在坐落在东十字大街,这府邸颇为雄伟,匾额上是当年仁宗皇帝御笔亲书的四个鎏金大字:“状元府第”。仁宗皇帝的书法隽永,柔和,一如他的为人一般,虽君临天下,却无丝毫霸气,反给人一种亲切之感。
李唐看着这四个字,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后,心下大喜。
本来,按照他老爹的吩咐,高中进士之前,是不能来讨取许将所欠的那一千两纹银的,但现在情况特殊,如果不来讨钱,先就要去讨饭。在讨钱和讨饭之间,李唐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者。
许宅的门前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守阍,此时正在轻轻地说笑着,李唐连忙走上前去,唱个诺道:“两位太保请了,小可乃是从江南歙州府赶来的,有事想要拜望你们家老爷,烦请通报一声。”
左边那守阍眉头一皱,说道:“我说你这人晓事不晓事哪,我们家老爷乃是当朝吏部尚书,天天有那么多的公务要和官家以及诸位宰执、侍从官商议,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
右边那守阍却又说道:“不要这么说嘛,我看这位兄台仪表不凡,说不定还真是我们老爷的里亲哩!这样吧,你有拜帖吗?”说着,便向李唐伸出一只手来。
李唐连忙从怀中取出写好的拜帖放在那守阍那张摊开的大手上,却见那守阍接过拜帖,手却并不收回,依然是直直地摊在那里。李唐顿时明白过来,这两个人一个人唱黑脸,一个人唱白脸,哪里是要什么拜帖,分明是索要贿赂啊!
一念及此,李唐心下顿时闪过一丝怒意,顺手便把那拜帖抽了回来。
那守阍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怒意,喝道:“你这厮既然这般不懂事,那便回你老家好生呆着吧!想见我们老爷,下辈子吧!”也许是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的原因,他显得颇为激动,说话的声音也很大。
正在此时,那大门忽地“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沉声呵斥道:“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吵啊,若是惊到了老爷,你们担待得起吗?”
李唐一听里面出来一个更横的,这么大的府邸,人家在外面说话声音大一些,怎么就至于吵到你们的那个娇贵的尚书大人了?他回过头来,就见门内站着一个人,大约四十岁上下年纪,身材颇为矮瘦,尖嘴猴腮,长得颇为难看。
那人感受到了李唐的目光,便丢下两名正在低声赔不是的守阍,抬头瞪了一眼李唐道:“怎么?你这厮不服吗?这里是国朝尚书的府邸,不是你这等破落户撒泼的地方!”
两名守阍一听那人不由分说地训斥李唐,连忙附和,脸上的表情真是要多愉悦,有多愉悦。
李唐正待说话,就听“蓬”的一声,那扇朱漆的大门便被合上了,只留下大门上的那两个镶金的门环还在不停地晃动。
李唐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心中暗暗发誓:“吏部尚书?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象今天一般吃我的闭门羹!而你欠我家的一千两银子,我要你一分不落地都给我吐出来!”说着,便转身向一家客栈而去。
许宅的书房里。
许将正襟危坐地坐在正中的那张重茵檀木椅子上,这椅子乃是五年前当年太皇太后高氏念他年老,特意赐给他的。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太皇太后自己已经升遐好几年了,而他却依然十分健硕,身子还硬朗得很。
虽然已经六十三岁了,许将依然还是很注重自己的仪表。想当年,他二十六岁中状元,一直就因为仪表出众,文采fēng_liú,谈吐优雅而备受历代皇帝的宠爱。也正因为如此,他的仕途一向顺利,如今已经做到了吏部天官的位置,离拜相也就差了一步而已。
自从当今的小皇帝亲政以后,专宠当年王安石手下的变法大将章惇,任命他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为左相,却并没有任命上述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虽然后来任命中书侍郎,却都没有加尚书右仆射之衔,也只是相当于元丰改制以前的参知政事而已。所以章惇事实上就是这几年朝中唯一的宰相。
但是,这种特殊的体制肯定不会持续太久了。
因为章惇所掌管的门下省本就是对中书省提出的揆议进行审核,批驳的,审核通过以后再交由尚书省执行。现在,中书省因为没有设置宰相,就没有一位强力的话事之人,已经被门下省彻底掣肘住了,再加上章惇本身又是尚书省的长官,相当于三省大权都集中在宰相一个人身上,这简直是太危险了。
而更危险的是,掌握着兵权的枢密使曾布也是章惇推举的,虽然两个人在朝堂上有时候会有歧义,但那并不能掩盖两人本是同路人的事实。
换句话说,当今朝廷的所有文武大权尽皆集中在宰相章惇手上!这,当然是不正常的,而正是因为其不正常,就必须要改变。
而能够改变这个局势的人,无非就是两个——章惇和皇帝。
章惇若要改变,要么是激流勇退,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章惇此人最是恋权,而且性情刚烈,只知向前,不愿后退,这也使他当年成为王安石那帮“熙宁党人”中被打击得最惨的人。今天他也一样不会后退;要么是巩固权力,甚至控制皇帝,谋取政权。
但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不说皇帝对章惇有知遇提拔之恩,章惇很难生出这样的野心,即使章惇有这样的野心,他为相也不过几年之事,下面的人心还远远没有归附。更何况,章惇性子过列,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