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散去,赵卜道和李清怡向陆宰辞行后,召来如意和瑚琏向他们说明了事态有所变化。四人跟随朱敦儒来到大门口。这里早有轿子等候。
“只有麻烦世侄步行了。至于李姑娘,”朱敦儒坐在轿子说,“我们学院不收女学生……”赵卜道听出世伯不想让李清怡和自己一同前往稽山书院。可是他不忍心将她单独留下。犹豫之间,赵卜道看到墙边的枫树在秋风中抛洒着伤感的红叶,几朵黄花躲在墙角。
“数树深红出浅黄”的景色让他更加为难。正在这时,小陆游突然带着他的表妹唐跑了出来,抱住赵卜道的大腿不放:“赵先生,我不要你走!”同时散去的客人很多,都对小主人的行为侧目观看。
这孩子真可爱,赵卜道心中感慨,他也顾不得别人异样的目光。将来如若能亲自教授陆游一些学问,或许也是此生的一件幸事。于是爱抚地摸着他的头说道:“我们会经常回来的……”
“陆游!”陆夫人也跟了出来,“你若真喜欢赵先生,以后叫他给你当教书先生!”陆游回头看着他娘,半天才说:“那是不是要留一间房给赵先生呢?”陆夫人当下撇了一下嘴,说道:“好,就留一间房!”
“应该留一间,让李清怡李姑娘暂住在陆府!”朱敦儒对陆夫人说。正在这时陆宰送客来到门口。“既然朱山长要李姑娘留下,先前的那间房就继续给你们留着吧!”陆宰说,“那就请李姑娘回屋休息!”
和自己的红颜知己被人强行分开,赵卜道心中不悦,但是别人朱山长能想到为李清怡留一个立足之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赵哥哥,”李清怡哭了起来,“你可要经常回来!我还要等着和你一起游遍绍兴的湖山胜迹!”赵卜道也很难过,不过他还是告诉李清怡要保重身体、注意安全;同时要如意和瑚琏留下来陪着李清怡。
“你们应该去沈园游玩!”陆游似乎来了兴致,“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他山之石,可以为错……”陆宰和陆夫人制止儿子:“别显摆了,现在不是念这种诗的时候!而且沈园是私家园林,哪能随便进?”
“那该念什么?”小陆游意犹未尽。“自古逢秋悲寂寥!”李清怡说道。虽然是短暂的分离,赵卜道依然伤感。回想刚才送别的情形,李清怡的话还在耳边。绍兴的名胜古迹、自然风光不逊于江宁,还等着自己和李清怡、陆游共同游览,东湖、鉴湖、兰亭、云门寺……想到当时在江宁结伴同行的美好时光,赵卜道十分期待和李清怡一起再来个同游绍兴。
在飘飞的枫叶中,赵卜道跟随朱敦儒来到了稽山书院。这里环境清幽,房舍整洁,朗朗读书声传来。真是个读书治学的好地方。想到国清寺有书不能读的尴尬,赵卜道顿觉心情好了很多,头脑也清晰起来。其实要想见清怡妹妹,赵卜道心想,自己有量天尺,哪还不容易吗?他竟不由自主地念出了王安石的诗句:茅檐长扫净无苔,花木成畦手自栽。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
“世侄不知何事有这么好的心情?不过现在你应该先去熟悉一下我们书院的布局,”朱敦儒叹着气说,“然后再回山长居室,我有话跟你说!”赵卜道在下人的带领下四处转了转。这里有师生住宿的斋舍,有授业用的讲堂,藏书的尊经阁,还有圣庙专祠,赵卜道边走边想,稽山书院的规模可比江宁的官办学堂可要大多了。
正值放学的时候,赵卜道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以后的同学。高矮胖瘦暂且不论,赵卜道发现这些人年龄、贫富悬殊很大。看来这个学院是鱼龙混杂,赵卜道心里有点不太痛快,他和他的父母生来就不合群。所以赵老爷夫妇不愿意将他送到学堂这种公众场合,而是请了教书先生。想到惨死的父母和高先生,赵卜道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回到山长居室,赵卜道看见朱敦儒正在和两个人说话。一个穿着破旧的中年人,一个锦衣其外的小孩。“山长,我要住单间!”那小孩说,“我可不想睡通铺!”朱敦儒显得十分为难:“小兄弟,你还是让这位葛兄单独住吧,他都快当你的长辈了!”
看到赵卜道走了进来,朱敦儒作出恍然大悟状:“对了,这儿还有新来的。他肯定也要住单间。我们的房间不够用啊!”
“刘公子,你就让我一个人住吧,我都这么大岁数了!”那姓葛的男人几乎是在哀求。“你还有脸说你的岁数!”刘公子轻蔑地说,“你一个杂役,这么老了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还跟我抢住处?我要是你,早就上吊自尽了!”
姓葛的男人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那小孩半天说不出话来。“刘公子,话可不能这样说!”朱敦儒左右为难。赵卜道也明白了八九分,想不到自己刚到书院就见识了人与人之间的欺压,而且应该以小是欺大。不过以朱敦儒的为人,赵卜道知道他不会向着穷人。
姓葛的男人一跺脚冲了出去。“世侄,请你帮我去看着葛天民,以防止他受刺激后做出过激的举动!”朱敦儒并不是很着急,“我这里要先安顿刘公子!”
赵卜道赶忙追了出去,跟着他跑出了书院。想到刘公子那副张狂的样子,赵卜道心里很反感,打心眼里不愿意住在书院。但没有办法,现在自己无家可归,只能走读书这条路。至于琼花观主人,那只是镜花水月。
“葛先生!你不要难过!有话我们停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