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手让芹竹出去打水,筠娘子又娇嗔开了:“内司,那个嬷嬷可恶死了,不光绞坏了我的脸,还给我耳朵穿了洞!”
他已经急的没了章法,凤冠的璎珞垂了老长,他的手就要拨过去,又怕弄疼了她。
筠娘子有意吓吓他,振振有词道:“嬷嬷还说我是生母去的早,寻常人家娘子自幼就穿了洞,还说哪有成亲不戴金环的道理,嬷嬷说的好生无理,内司你以为呢?”
周内司点了点头。他不消一言,她就明白了千言万语。
筠娘子本来是矫情一下,假意哭一下的,却不想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他慌张的给她擦泪。
筠娘子抽抽噎噎道,“嬷嬷用两个黄豆在耳垂前后辗磨,磨了足足一个时辰,磨成薄片儿再用针穿,我疼的都受不住了,想着兴许你喜欢,就忍了,内司你喜欢么?”
周内司摇了摇头,要摘她的凤冠,只见她双眼狡黠,“先喝了合卺酒,才能摘冠。”
酒至微醺,他为她摘冠,他搂住她的肩头,她的身子微微向后仰,红唇一开一合,诱人的下颚、脖颈……无一处不让他心驰神往。他给她摘冠,手指捏了捏她完好的洁白耳垂。她因痒而颤笑不已。
芹竹端了热水拧帕递给他,他细致的从她的额头慢慢的擦了下去。
她的眼睛倏然睁开,蛊惑道,“内司,你可得凑近了看,凑的近了才能看的明白……”
他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手用力的把她往怀里带,搁下帕子的手曲起食指,刮了下她的鼻头。她的鼻头被温热的蛤、蟆手一碰,热气让头皮都为之一麻。
一定是她醉了。
这个动作太挠心,像极了周司辅一贯的作为,她的耳旁似是想起周司辅的轻笑,“真是个害羞的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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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过多的时间给他们黏糊,两人换了装,前往厅堂在宾客面前露个脸。媒婆早已经上了桌,在女客中间将周内司的作为当做谈资来说了一通。大夫人当着外人面向来好体面,倒是姑夫人口舌伶俐的让女客们住了嘴。就是住了嘴,大房二房人的心里却都是活泛开了。
周内司命不久矣?
周内司不待见宋筠娘?
周内司是故意打媒婆的脸,给老太爷脸色看?
且不说媒婆的事,筠娘子摆了老太爷一道,老太爷被大老爷逼着从床榻上起来、上了宴桌。大老爷怕节外生枝,意让老太爷吃了一碗糟糠就打发回房,省得老太爷听着闲言碎语又发疯。
老太爷两只老眼凸成铜铃大,这个间利害让他不得不吃,可是这吃了,日后哪有脸做人?
老太爷一想到自个大儿子那副凶样,骂骂咧咧“养儿不孝”,要不是太夫人会宽心,他恨不得周家倒了也不受这等奇耻大辱!
太夫人是这样说的,“这大孙媳挣了这口气又如何,她宋家日后能富埒陶白的瓷窑还不都是我周家的?这是面子重要,还是钱财实惠?再说,我还听说有人用蛆虫治病的,这病中的人呐就没什么尊严可言,吃点酒糟又有什么?”
这头老太爷强行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碗糟糠咽了走人,这不就巧了,周内司和筠娘子刚好来露脸。
筠娘子戴着白色绢纱盖头,推着周内司过来,周内司不能说话,筠娘子准备挨个问候。这里就老太爷辈分最高,筠娘子自然要头一个拜见。
孰料,老太爷强压的古怪恨意、糟糠咽喉的屈辱噌噌的往上窜,老太爷指着轮椅上的周内司,“你……你……”
还没说出话,人就喘上了!
哮喘病是不能吃酒糟的,酒糟生痰,加上这一番刺激,老太爷这次是喘的史无前例。
大老爷急道:“大夫呢?赶紧送老太爷回房!”
二老爷顺势起哄道:“老太爷一开始还好好的,她一进门,老太爷就犯病!老太爷要是没事就好,万一有个好歹……什么一品诰命,你就是个克祖宗的晦气人!”
大老爷怒极:“你给我闭嘴!老太爷受不得刺激,你这般添油加醋,是要把老太爷往死路上逼吗!你这是大不孝!”
老太爷已被送进了屋子,大老爷和二老爷兄友弟恭的体面是装也装不下去了。大老爷算是头一回认识他、这个向来只会跟着老太爷和大房转的庶弟!
大老爷咬牙切齿,要不是为了宋筠娘的名声,他就恨不得老太爷喘死算了!
二老爷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老太爷要是真心存偏见,日后还真不好说!
大老爷可不是吃素的,一声冷笑,“皇上说了一品诰命是上瑞,嫁到我周家,那是我周家的福气!谁要是被一品诰命给克到了,都是他自个造孽!我知道你二房人心思坏着呢,亏我大儿为了两个侄子的前程……”
二老爷岂会不知哮喘是吃不得酒糟的,这事捅出来还不是老太爷自个造孽?那便是坐实了周家侮辱一品诰命的罪名!
届时两个儿子的前程……哪还有什么前程了!
四少爷也暗自埋怨二老爷的沉不住气,这大房二房斗,哪家没有的事,闹出来给旁人看笑话作甚!真是丢尽了脸面!只得赶紧打圆场。
喜宴继续,就像没出这回事一样。筠娘子一一见完礼,推着周内司回房。这等沉着态度,就不是能装的出来的,众人不得不高看了她几分。
喜房越来越近,筠娘子忽然就看不见来路。这简直就是一桩被诅咒的姻缘!
周司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