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
“嬷嬷且放宽心,我自有办法。”
宋福家的见筠娘子一脸疲惫,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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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江氏是越躺着越宽心,秀玫日日过来给她捶背。江氏每每问到筠娘子,得到的消息都是一个样。
筠娘子在馒头山里烧瓷。
筠娘子近乎不眠不休,双眼都是血丝,每日回房都是由秀棠给搀着。
“不对……这个色‘青’差太多……”
“釉面太红……怎么这样子?”
“我怎么跟父亲一样,烧的都是裂的……”
“露胎……胎色发沉……又是露胎!”
筠娘子烧瓷快烧出疯魔了,秀棠给筠娘子梳头的时候道:“筠娘莫太勉强自己,瓷窑本来就不是筠娘的责任。”
秀棠一个走神,把筠娘子的头皮都扯到了,秀棠低声道:“筠娘,我家秀恒……”
筠娘子没有一点痛感,眼皮在打架。秀棠把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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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筠娘子在馒头山里看着火候,秀棠在外面守着,香姨娘移动莲步款款而来。
香姨娘妙目一扫,愈发觉得永宁郡君的眼光不错,这个秀棠穿着不起眼,却是从肤色到黑发,到身段模样,都是愈看愈好的。香姨娘主意已定。
香姨娘腆着脸道:“我这里有个足金的簪子,上头是璎珞,可值不少钱呢。秀棠给我掂掂看。”
“我可不是秀玫,离我远点。”
“哎呦,”香姨娘乐了,“这个泼辣性子有趣,好生有趣,老爷估摸着也喜欢这个辣味。”
“你胡言乱语什么?”秀棠冷哼,“我可是筠娘的丫鬟!”
宋老爷怎么着也不可能收自个女儿的丫鬟的!
“凡事都没个准数,你收了老爷的金簪,做了我的丫鬟,等到中秋老爷进了我的房……”香姨娘越说越浑。
秀棠扬臂:“你这个疯子,给我滚!”
香姨娘没了好气:“给你脸不要脸,你就让秀恒一辈子瘫在床上罢!”
秀棠没了底气。
香姨娘开始说教:“老爷正值壮年,家财万贯,又不亏了你。你是家生子,日后最多也就配个瓷窑里的下人,生的儿子还是奴才。我知道你心性高,指着给筠娘陪嫁是罢,可是筠娘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呢!你也不小了,该想想自个的出路了。你把以后都押在筠娘身上,可不见得能回本!”
“如果你做了我的丫鬟,日后再给老爷生个一男半女,你我姐妹同心,定叫江氏不得好死!”香姨娘壮志踌躇。
这些都不是重点。
关键是:“秀棠你还有选择的余地么?我可是听说了,秀恒如果再不治,就真的一辈子瘫着了!”
秀棠捂住脸,泪水滑入指隙。
“香姨娘!”筠娘子厉喝。
筠娘子一身脏污发髻松乱,手上拿着一把扫帚。筠娘子双眼红血丝织成蜘蛛网。
筠娘子淡淡道:“香姨娘你给我听好了,我家秀棠和秀娇,不与人为妾。还有,秀恒的病,不劳你费心。”
香姨娘嘲讽道:“筠娘以为自个能逆天不成?你以为你藏着掖着不拿出一千两银子,就能保住那笔钱么?我告诉你筠娘,这笔钱迟早都是江氏的!你把秀棠给了我,等秀棠笼络了老爷,日后你还愁嫁不得好人家么?这对你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筠娘你是富贾嫡女,如今官宦之家多是穷的,你未必就嫁不得好人家……还不是老爷的一句话?”
筠娘子一个扫帚撂了过去。
“我筠娘的命,可不是靠牺牲姐妹的一辈子来博得的!”
秀棠落泪。
筠娘子双眼赤红:“与人为妾,任人买卖,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自甘下/流吗?香姨娘,做人姨娘就要有做姨娘的觉悟,你不过是得了父亲一点宠爱,可是母亲,那是父亲八抬大轿给抬回来的!得了好时就忘了孬,当年你从程家被送到我宋家,又被母亲打发给了张举人,这些个你都忘了么?如今母亲对你淡了心思,我奉劝你一句,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香姨娘被踩着痛脚:“哼,亏我好心助你,筠娘你就等着罢,等着江氏把你的钱都拿走,等着与人为妾罢!”
“真是冥顽不宁!”筠娘子拉过秀棠的手,“你和秀娇都是我的姐妹,一荣俱荣。”
秀棠给筠娘子端了茶水:“筠娘这是打算烧什么?”
“等我烧出来,一千两银子就有了,秀恒的病也有药了。秀棠,你信我么?”
秀棠看着不成人样的筠娘子,低声哭道:“我信,我信,筠娘说的,我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