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金水河畔,孟七七抱膝坐在一株古树底下,出神望着水面上泛着银光的薄冰,不知在想些什么。
灿烂的冬日阳光在冰面上一跃映上她的侧脸,将她鬓边的发丝都染上一层微光,那光仿佛还带着茸茸的触感。
南宫玉韬从营帐外一路走到孟七七身后来,在她身边停了一停,看了她一眼,也在旁边坐下来。
孟七七仍是望着河面的薄冰发呆。
南宫玉韬问道:“志远一来,你又回避了?”这一路上,凡是上官千杀听取军情汇报的时候,孟七七都会主动避开。
孟七七没吱声。
南宫玉韬倒是习惯她这样偶尔沉默的时刻,因笑问道:“想什么呢,这么专注?”一面说着,一面上下打量了她一圈。
孟七七抬眼看他,清凌凌的目光从黛青色的睫毛下直射出来,令人想起长雪山山顶积雪化成的流水,“十七的事情我要告诉战神大人。”
南宫玉韬微感吃惊,面上仍是含着笑意,轻轻“哦”了一声,顿了顿问道:“你决定了?”
“我决定了。”孟七七凝视着他,目光不闪不避。
南宫玉韬罕见地先挪开了视线,他笑了两声,笑声有些短促。
孟七七认真看着他,“你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自己这个决定究竟对不对。
南宫玉韬轻轻问道:“你是要现在去说吗?”
孟七七用一种“你疯了吗”的眼神瞅着他,“当然不是现在。”
现在上官军兵临云州,但却还没动手。尽管孟七七已经知道上官千杀带兵至此,怀揣朝廷不知道的意图,但那意图究竟是什么却还没显露出来。她自己估量,多半是他是要与西北军一战的。然而这一战还没开打,那就不能认为上官军与西北军没有联手的可能。
京中胡太妃与静王等人筹谋已久,动手就在这旬月之内。上官千杀与西北军是战是和,对最后的结局大为不同。
南宫玉韬倒是什么都清楚——孟七七也知道这一点。可是这么多年来,两人约定俗成一样的,她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来向变态表哥了解战神大人的动向。就好像是南宫玉韬在中间维系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如果她开口问了,那么平衡被打破后会发生什么都是不可预知的。
“当然不是现在。”孟七七又低声重复了一遍,现在就把这一切对战神大人和盘托出,如果过几日上官军与西北军非但没有起战事反倒联手了呢?那她家人可真是九死一生了。
其实这一点她理智上一直都很清楚,然而感情上她又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安排的人出现在战神大人身边。如此赤·裸·裸的欺瞒,令她寝食难安。直到此时此刻,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真相是要说的,这是她屈从于感情的一面;然而何时说,却由理智来做决定。
孟七七叹了口气,若不是关乎亲人性命,这样的问题在面对战神大人的时候是最容易解决不过的了。若是能确保不管怎样她家人都平平安安的,那这样的事情,她多半会在第一时间缠着战神大人,直通通一句“战神大人,那个石齐是我的人,你多关照”就给交代了。
南宫玉韬听她这样回答,笑起来。
孟七七狐疑地瞅着他,“你笑什么?我刚刚的话很好笑么?”
南宫玉韬耸耸肩,“我还以为你智商又降回三岁那会儿去了呢。”他说的是在刚听到孟七七说要告诉战神大人真相时的想法。
孟七七咬牙,没她等开口,又听南宫玉韬继续道:“没想到却是我小看你了……”
他忽然伸出手来,按了一下孟七七的脑袋,“……胡太妃这么多年来对你的悉心栽培,还是有点成效的嘛。”
孟七七险些被他一下按到河里去,拨开他手腕站起来,不肯吃亏地也敲了他脑袋一下,哼道:“门缝里瞧人!”她站起来了,才看到南宫玉韬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只琉璃瓶,瓶中封着细细的一卷纸,正是当初在苍苍山顶,隐婆转交给他的“一对夫妇”留给他的信件。
“咦,你还没打开看呀?”孟七七问道,好奇地伸手去摸。
南宫玉韬下意识地想要将琉璃瓶收起来,手动了动又停在原处,给她碰了一下那瓶身。
孟七七并不是没有眼色的人,只有面对战神大人时会偶尔有想要欺负他的恶趣味才会故意跟他反着来,这会儿她察觉到南宫玉韬的情绪,只碰了一下那琉璃瓶便收回手来,笑道:“确定无误,是真琉璃。”
南宫玉韬将琉璃瓶收到身前来,嗤笑一声,“你别做公主了,改当古玩店铺掌柜的算了。”
孟七七方才下定决心,解决了心头大事,这会儿心情明朗,笑道:“那也不错嘛。”她一瞥眼,遥遥看到高志远从将军营帐中走了出来,因拍手笑道:“我回去啦——这处风水宝地便留给你啦!”
这株古树下的金水河畔,非但不冷,而且风景又好又安静。这几日来,她与南宫玉韬都挺喜欢呆在这儿的。
孟七七蹦蹦跳跳往上官千杀所在的营帐而去,路上鬼使神差回头望了一眼,却见南宫玉韬独自立在金水河畔,逆光看不清神色——他伸臂在河面之上,手握那只琉璃瓶,,似乎只要一个松手,那琉璃瓶便会破开薄冰沉入河底。
一阵风来,吹得他头顶的树叶哗哗响成一片,那声音隔了冬日冻得硬邦邦的空气传到孟七七耳中,不知为何令她脚下慢了半拍。
掀开营帐帘幕的时候,孟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