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玮琴那一晚回孟公馆的路上又是几多的欣喜,善心大发的让黄包车夫在离公馆还有些距离时放她下来,给了车夫一些钱让他早些放工回去陪家里的妻儿,车夫感激淋涕的接了她的钱不住的点头哈腰谢着这位年轻的贵小姐,转头照样的去拉其他的客人。
从黄包车上下来,孟玮琴沿街道踢着石子回孟公馆,那时春天已尽,小满早过,是将要到芒种,天上有隐约的星光,路边的马灯已然点亮。
她抬头看见街那边一辆黄包车拉过来,车头上车铃震得轻轻的响,黄包车上坐的一男一女很是亲密的样子,那男的看着眼熟,坐在他身旁的女人被挡住了看不清脸。再近一些孟玮琴才看清车上的男人竟是大哥孟怀举,同他一起的女人不做多想即是大少奶奶了。
孟玮琴今天遇上高兴的事,这又碰上大哥同少奶奶你浓我浓的坐一辆黄包车回来,自然要上前去作弄一番,才走出几步,大哥提前下了黄包车,让车夫拉着车上的女人先回孟公馆去。
这边孟玮琴正是奇怪,这时才看清坐在车上的女人不是别人,竟是父亲新娶的那位五姨太太嫣红!孟玮琴赶紧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最初的雀跃心情被这紧张驱赶得烟消云散,心里惊诧之余便是十分之气愤。
孟玮琴见这对男女这样躲躲闪闪看似扯不清的关系,大哥怎会这么糊涂?背着身怀六甲的大少奶奶做出这样的事情,身为妹妹的孟玮琴都要替他感到惭愧,更何况那个女人又是他们的后娘。
待到黄包车走远了,孟玮琴跑上前在孟怀举身后叫一句:“孟怀举!”
孟怀举一惊一吓,定在原地不敢动敢,是谁这么明目张胆的喊他的名字?莫不是看见刚才的事了?他可是做得万无一失,特意让嫣红先行一步,怎还会有人盯梢?
“孟怀举,你聋了?”孟玮琴又喊一声,孟怀举这才听清分明是妹妹孟玮琴的声音,方才惊了一声冷汗,回过头来即嬉笑着问道:“你是想吓死哥哥吗?怎么也学着人对大哥直呼其名?应该叫大哥才是。”
孟玮琴气鼓鼓的走过来说道:“你配做我大哥吗?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我做了什么事了?”孟怀举一副无辜的表情问道。
“你还不承认么?我方才都看见了,你同五姨娘从一辆黄包车上下来。”孟玮琴厉声说道。
她既然是看见了,孟怀举也不好否认,转一转脑筋即无奈地说道:“我的好妹妹,你是误会我了,哪里是你想的那般?你大嫂还怀着孕呢?五姨娘又是刚过门不久,你大哥虽是不才,也不至于糊涂成那样啊?”
孟玮琴听了也觉得大哥说的是理,不禁问道:“那你们何至于要坐一辆黄包车回来?又要这样掩人耳目的一前一后的回去?”
孟怀举上前来拉着妹妹的手笑说道:“我这就同你解释。我也是半道上遇上五姨娘,她碰巧今日没有坐车出去,这样晚了也不好叫车,既是一家人,也不用见外,所以才坐一辆车回来,还不是怕人说闲话才想出这个法子,这不是,到家门口了还要被自家妹子说闲话。”
孟玮琴撅嘴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孟怀举见她这神情,想她心里已是相信了他的话,便安心了些说道:“自然是千真万确,若有半点虚假,就让我遭……”
“哎好了好了,你别发毒誓了,咒来咒去倒霉的还是一家人。”孟玮琴说着在前面先走着,孟怀举便是在后头跟上她追问起她这样晚归的原因,问起这她便是气短了,断然是不能让大哥知道她去了金陵路的百乐门舞厅,只好支支吾吾的编着各种借口。
次日早上,孟公馆的餐厅里只有孟市长与几位太太围坐着椭圆形橡木餐桌,孟家的少爷小姐倒是一个不见,孟市长放下报纸看着空出的餐椅问道:“老大老四呢,他们人呢?”
也不见得是问哪一个太太,总之是各人的娘管着各人的孩子。孟夫人只有孟景祁这一个儿子,时时都是要护着:“景祁最近挺忙的,跟着秦教授钻研国学呢。”
“那是忙的什么?又在搞他那话剧社?都是些歪门邪道。”孟市长面无表情的说道,孟夫人只有讪讪的笑一笑,孟景祁到底是大清早去了哪里她心里也是不知晓。
轮到二姨太,她替她的儿子孟怀举说道:“怀举最近早上都不吃饭就去银行了,他手上的事情渐渐多起来,做事业的人,忙一些是好的。”
见孟市长未有什么意见,二姨太才算是安心。
二小姐孟婉辰平常是大门不迈的,这几天却是整个公馆见不到她的人,三姨太是需要好好的解释一番:“婉辰这孩子,以前不大爱玩的,现在到了适婚的年纪,我让她多出去走动结交些同龄的朋友,不然老闷在家里要闷出病来。”
孟市长公事繁忙把这个女儿都要耽搁了,听她母亲这么一说也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失,说道:“让她自己挑吧,挑不到好的再让家里给她找,我孟尔渊的女儿等着巴结的人多得是。”
几番话说过,孟市长问起:“玮琴呢?她才回来不久,怎么不在家多陪陪家人,四处晃荡什么?”
“哦。”四姨太脑子转一转笑着答道:“她今天去文轩那里了,她回来这么久都未曾去过俞家,是要去打个招呼。”
孟市长点点头说道:“是该去一趟,以前文轩那孩子就对玮琴十分照顾,现在长大了也不能疏远了。”
四姨太听孟市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