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下午申时初的时候,容妆才回到宣宸殿。
这几日的天气都一连着阴沉沉的,清凉湿闷,澄澈的凉意纷扰在周身,许是端午多雨的缘故,此刻天际灰蓝,日渐西斜,天幕霞光也分外浅淡,蕴出朦胧的光华。
容妆踏进宣宸殿,对一众宫人以和善亲切的笑容,往里走着,见几处门扉之上皆悬挂了菖蒲艾叶等,驱邪避毒之用,容妆蹙着眉头,忍着厌恶的气味走到宣宸内殿,彼时乔钺正在练字,一见如此,容妆便知他心绪难平,遂越发小心翼翼起来,俯身行礼道:“参见皇上。”
乔钺闻言,执笔的右手瞬间一顿,旋即放在笔搁上,抬眸凝视容妆,见她蹙眉,心下也同生不悦,问道:“还没好?”
“奴婢已经没事了。”容妆回道。
乔钺闻言,心下舒了一口气,口中却冷哼,“既然没事了,你就给朕笑,摆个脸色给谁看?”
“是。”容妆勉强勾勾唇角,反倒惹得乔钺越发不耐,“啧,笑的比哭还难看,谁欠你的?”
“……”
乔钺的态度,实则已经大大软化很多,容妆突然晕倒那一刻,到底是怎样焦急,唯有心知,但心里那股难以咽下的怒火,此刻随着她不卑不亢的态度,又惹出了火来。
容妆压低了声音,叹了口气道:“奴婢身体刚好,便想着过来给皇上回禀。”
大殿内安静如斯,乔钺清晰闻得她叹息声音,一挑眉,问道:“和朕说话让你很不耐?”旋即嗤笑,“再不耐,你也得给朕忍耐着。”
“……”容妆哭笑不得,着实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
但如此,总好过冷冷相对。
阿萦和许诣在旁,对视一眼,不由憋笑,又隐忍着不敢笑出来。
“朕看见你就烦,滚回去歇着。”乔钺说完就后悔了,遂蹙眉又改口道:“身体好之前别出现在朕面前,朕最厌恶你这幅病恹恹的样子。”
是厌恶,还是心疼。
是希望她休养,还是不愿见到。
容妆自然不知,乔钺自己,心知肚明。
容妆道了声“是”便告退,踏出宣宸殿那一刻,徐徐清风拂过,容妆微微笑了,剪水双瞳半弯如星辰,眉如远山色。
百花儿渐起,绿荫蔓盛,到底,是初夏的光景,一切总是柔柔和和,温人心扉。
容妆也不傻,乔钺给了她机会休养,那便养着,再是怎样,也不会去作践自个儿的身子。
转眼便过了半月,这半月里,容妆一直安静的待在红妆阁里,极少出去,素日里也就一银簪、一薄衫、一盏茶,素颜无饰铅华,日子过得淡薄温和,阿萦许诣常来看望,也不知有几次是奉了乔钺的命。
期间去看过容衿一次,当然,叶羽铮也在,而容妆之于乔钺,容妆没明说,但叶羽铮和容衿早已猜出了□□不离十。
乔钺一次都没有召罐,许是在乎她的身子虚弱,容妆这样想,心也舒坦几分。
已是五月下旬,天儿也渐渐暖了起来,红妆阁也着实是个钟灵毓秀的所在,冬暖夏凉,舒心也安谧。
院子里的高大树影透着日彩斑驳,容妆坐着摇椅,在院子里乘凉,素手执着一封信,细细的读着。
信上那清秀的簪花小楷,是乔觅薇的字迹。
乔觅薇嫁到祁国以后,第一次给阑廷宫寄回了信笺,也只给了两个人,乔钺和容妆。
这一封信笺,是方才阿萦匆匆给送过来的。
容妆目光扫过最后一个字,把信笺放在一旁小案上,勾唇笑的清浅。
乔觅薇说,感谢她。
元麓没有食言,对乔觅薇,是万中难寻的好,近乎百依百顺。
乔觅薇说,除却起初到祁宫的不适,和元麓冷战了一段日子,余下的几乎都是愉快的时光。
所以,她已有了许久的身孕。
元麓还对乔觅薇说,那夜乔觅薇的一舞,注定了牵绊他的一生,乔觅薇说,这句话她当记一辈子。
容妆暗暗想着,元麓也当属人中龙凤,尚且肯为一个自己爱的女人做到这般平和,那么,乔钺呢。
心里那一丝原本沉到底的希冀,又鲜活了许多,充盈了许多。
这一晚,也不知是乔觅薇的信笺令乔钺重新想起了容妆,还是乔钺看容妆的日子过得踏过安稳滋润,他心里不愉快了。
总之,他召幸了容妆。
容妆着了一袭沉香色的软烟罗裙,进了宣裕殿,久违的宣裕殿。
给乔钺下拜,低婉道了声,“参见皇上。”
彼时乔钺坐在棋案边,右手捻着黑子,思虑着落下,闻得容妆之言,淡漠的继续手中事物,头也未抬便道:“过来,陪朕下棋。”
“是,”容妆缓缓过去,落座在他对面,目光盯着他,而后才落到棋盘之上。
棋如人生,一子错,则满盘皆落索。
但是在落错棋子之前,自己又怎知?若知,便不会错了。
容妆将棋盘收拾好,重启一局。
容妆为白,乔钺执黑。
玉质棋子捻在指尖,冰凉而润泽,然而,三盘尽输,容妆挫败。
她本就不擅棋艺,当年和容衿一同和容夫人学习,容衿学棋,容妆学笛。
对棋艺,算不得精通,也就是个普通。
输给乔钺,也在意料之中。
但到底挫败感油然而生,不由便蹙眉嘟起了红唇。
乔钺见此,暗自一笑,后道:“再下多少盘都是个输,你就认命吧。”
“奴婢认了,本就如此。”容妆忽而转眸,道:“当初奴婢和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