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伶站在李十亭家的浴室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自嘲一笑。“合作愉快吗?”
自己居然会有那么一瞬间认定李十亭幼稚?幼稚的明明是自己啊。李十亭从第一次和自己见面就已经设计好每一步了吧?是了,他怎么会不去先了解一下宋廷的亲生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出手呢。
李十亭比任何人都了解文伶从未示人的自负,以及被深深藏住的天生反骨、偏执癫狂,从第一次见面,到铺天盖地的松虫草,一步一步侵蚀着自己的理智,直到顾明钰的出现,让文伶的防线降到最低,紧接着便把最具压迫性的现实的砸在自己面前,复杂的人际关系,初入职场时时刻刻的紧迫都一刻不停的在摧毁重塑着自己的观念和信仰。
为什么当初最终不和宋廷相认?因为那份小女生愚蠢的爱情吗?憎恨吗?有,但不仅仅是情感的原因。她和宋廷太像了,在那段时间但是看宋廷的速写他都能看出当时的宋廷早就不是为了金钱入局角斗,而是为了活着不得不在阴谋里步步为营。
为什么离开?为什么拒绝和任何人合作?因为文伶太清楚了,生长在一个纯粹中产阶级知识分子家庭的她根本没有面对波云诡谲的资本对弈的把握,这点自知之明她有。而且,于清高的文人文伶而言,钱是什么东西?她怎么可能会去为了物质的享受而委屈自己,甚至跪倒在资本面前摇尾乞怜?她怎么可能?但李十亭用最简单的现实告诉文伶,她其实没得选,她是这场对弈中方方看中自己却没有任何话语权的棋子。清高?王公贵族腰缠万贯的时候视金钱如粪土自然是人人歌颂的超脱和清高,可对于有上顿没下顿,连最简单的梦想,连自己的努力都要被他人层层盘剥的乞丐而言,不在意金钱就是吃不到的葡萄酸,所有的乐观都只是杂草的啊q精神罢了。
李十亭掐准了自己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的命门,把永远被盘剥压迫的未来,和拥有一丝话语权的机会安安静静的摊在自己面前。
为什么工作?为了生存。蝇营狗苟趴在地面上被人盘剥践踏的生存吗?文伶见识了,她输了,她不愿意,她要像个人一样活着。她要将来有一天没人,没有什么原因可以打扰自己“安安静静的走遍这个世界,真真切切的体会人世间的冷暖悲喜,只在自己整洁温柔的小书房里讲自己想讲的故事,不为了利益,不为了名气,不在乎贫穷,不畏惧世界······”,她要讲自己想讲的故事,按自己的想法去赋予自己笔下的人物自己的命运,天知道她多想告诉这些中学作文都写不明白的土财主“改我一字,男盗女娼!”她要话语权!
温热的水冲洗这自己一身灰尘,水温比地下室的小隔间打卡就和厕所连在一起永远带着恶臭的洗澡间舒适了不止一点点。
文伶不知道这次妥协是否正确,也不知道最后自己是否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起码,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了,不是吗?或许,这个过程会很难,会违背自己已然建立起来的观念和信仰,会让自己变了一个模样,但是,就一直这样趴在这些牲畜脚下被恶犬剥削的生存,自己一秒钟都不愿意继续了。
一个完全放下心防的,未经人事的,单纯清高的二十岁小姑娘,这个人设,倒是也不难演。自己会是个好演员,她很想看看,这场大戏里的主角们如果因为自己这么一个小配角再不能把控故事的结局,他们都会怎么演下去,他李十亭是不是能把这出戏唱得尽兴。
文伶擦干自己身上的水,把头发吹到半干,穿上李十亭质地柔软的男士睡衣,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用手拍了拍脸,调整了一个清高自负的傻姑娘该有的状态,走出了浴室。
李十亭似乎也刚刚下楼,站在楼梯口,头发上带着湿润的水汽,在恰到好处的灯光下棱角分明的脸专项文伶,眼波似一潭幽深的湖水。文伶见状极其尊重对方的呆滞一瞬,在对上对方目光的一瞬间迅速撇开眼低下头。心中不由感慨,李十亭这小角度找得倒真是骚气逼人啊。
李十亭笑得面如春水:“洗好了?”
文伶轻声道,“嗯”。
文伶有些手足无措的等着李十亭步步走近,认真控制着自己内心看好戏的情绪,一步,李十亭站在自己面前了。
“想什么呢?”李十亭问得状似随意。
“啊?”文伶抬头,李十亭的睡衣穿的不太规矩啊,这胸肌绝对是程姐的菜,若隐若现的小红印子是石君的记号吧,啧啧啧,文伶在心里啧啧称奇,面上却不漏出半分,手足无措略带慌张的看向其他方向,轻轻咳了咳,然而不等自己说话,“咕咕咕咕咕咕咕······”好的吧,文伶的胃总会在文伶的情绪有所波动的时候给出反应,她饿了。
“哈哈哈哈哈哈”李十亭的笑看起来毫无心机,极为爽朗。
“你这不是吃货呀,你这是饭桶啊,你一天得吃多少东西?”李十亭笑道。
文伶想起了自己今天可怜巴巴的小面包和不停灌进胃里去的矿泉水,状似恼羞成怒的朝李十亭说道,“哼。”毫无杀伤力。转身状似要走开,果不其然,李十亭并没打算让自己走。“跟我过来,前面是厨房,想吃什么你自己看着来。别搞得我像虐待你了一样。”
文伶跟着李十亭走进厨房,看着冰箱里的时鲜蔬菜,排骨鲜肉,半边的冻鸡。心中不由冷笑。
“都是生的呀。”文伶眼巴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