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微笑着,抬手轻轻抚摸他的面颊。家书的脸更红了一些。他抬起眼来,似是痴迷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不消一会儿,他就闭了眼睡去了。
我拉下笑脸,如释重负地叹出一口气。
“放心,只是迷心术,对身体不打紧。”
肖成渊点点头,道了声:“多谢。”便一把将家书横抱起来,往舱内的客房走去。
我跟在后面亦步亦趋,顺便与他聊了起来。
“我说,你也有阴阳眼吧?”
“肖家人都有,但是我们从小就懂得怎么控制。”
“这么说,家书不是你们肖家弟子?那你为何不将控制之术教给他?”
“他不是内家弟子,还没有学过任何玄术。”
“不是你家弟子?那你为何将他带在身边?”我不解道。
肖成渊忽然沉默,犹豫再三,才低声道:“他是我从旱魃手里救出来的。”
“旱魃??”
我恍然来了兴致,这可是稀奇事儿。
我心道,这旱魃不同于其他鬼魅,属极道厉鬼。多因受了莫大冤屈而化,鬼厉之气不知强于其他鬼魅几许,连幽冥司的鬼官都奈何不得。
相传,旱魃现,则其邑大旱,烈火焚原直至冤屈尽报,否则便要无休无止。连土地山神等都要避舍三分。而普通驱魔者若是没有深厚道行,是万万斗不过的!
“他的父母家人都死于前年汉中的那场大旱。而他,因生于阴年阴时阴月,生来天眼便开了,能视常人所不能见之物。所以其村邻人认为他阴气极重,甚是不详。便打算将他祭给旱魃。我初见他时,他已在干旱的田地里曝晒了三日,险些丢了性命。”
“真是愚昧无知!”我恨声道。
民间对此旱魃这类能兴风起雨的诡族多心存敬畏,应对之道也极为传统,那便是:人殉!
我沉吟一声:“旱魃乃极道厉鬼,因生前执念异常强大无法消弭而生,既有执念,那便只能消其执念,如若不然只能武力压之,哪有以人殉祭祀的道理?这厉鬼既非天地神佛,也非一方岁守,甚至极道魔尊,哪里能享受得了这般待遇?”
修道之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我见肖成渊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是怎么处置那旱魃的?”
“无法,只能斩杀之。”
“你一人?”
“恩,我一人。”
“斗了多久?”
“三天三夜。”
“呀!当真?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能斗得过旱魃?”
“你不信我?”肖成渊听罢,竟反问我道。
我见他神色清冷肃穆,竟似是对我方才之言有些不悦……
我不禁清咳一声。讪讪笑道:“先生切莫误会了,这不是揶揄,是惊讶!你不知,百年前,我曾见过一场民间术士斗旱魃的场景,二十几个术士设下祭坛大阵,又是法器又是符咒,场面甚至隆重。他们一行人也是用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将那厉鬼消弭,当真不易。三天后,那二十几个术士道人伤残十分厉害,能保全自己,全身而退者不过四五人。所以,方才听你说,你只一人,亦仅用三天便消灭了这般极道厉鬼,我是当真为你赞叹的!”
我见肖成渊不言,又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他痊愈后,便跟随我四处游历行医。照顾我的起居。之前我一直用符箓咒法和秘家药物来克制他的阴阳眼,不想今天……”肖成渊的话未说完,他似是与我一样不解,一样满心疑惑。
“你用什么药物来克制的?”我问他。
“其眼至阴,自然要用至阳之物来点滴滋养扭正。”
我心里一翻:“难不成,你用你的血?”
肖成渊手上动作一怔,反问我:“你怎么知道?”
我倚在门口,看着肖成渊轻轻舱内简陋的床上,还替他盖上了被子,我突然明白为何在肖成渊醉酒时,家书能这般细心待他,竟是一脉相承啊!
“你是傻么?”
听我嗔他,肖成渊只转身过来瞧了我一眼便又转回了头,伸手给家书又号了会儿脉象。
片刻,我见他神色终是稍缓,直起身,来到桌边坐下。
船舱内光线阴暗,略有大海的腥气若有似无。而这舱内也只掌着一盏昏黄油灯,一溜儿金光打在肖成渊的侧面,似一抹金线,勾勒得他一身风华沉郁似水,盈盈而动。
肖成渊坐在桌边的身姿端正,抬手去翻了两个茶杯,满了茶水示意我坐。
“我知你是修正道之人,尤其驱魔世家弟子,生来身后咒法加持,血骨刚正。加之童子之身,自然阳极。但你身上能有多少血够滋养一个活生生的人?”
肖成渊抬眼看了看我,嘴角不着声色地扯出一抹轻笑。
“笑甚……”我嘟囔一声,心道这厮,我这边巴巴地担心他,他不仅不知感恩,回应我的,反倒是一片云淡风轻,并不以为意的模样!我这里,哪句话说得没有道理?哪个字不是源自对他的关心?他倒好!不言不语不应不否不疾不徐!真真是要气死人了!
我越想越觉憋气,像个男子一样大喇喇坐下,“啪”地一声将手中折扇掷在桌上。拿起茶杯饮了口茶水……那茶水清淡且粗糙,甚至还有些微咸发苦,我皱眉,嫌恶地放下杯子。
这么难喝!难道这茶叶是用柳树叶子冒充的不成?!
“你别觉得我是在跟你扯皮,我这是‘来自长者的关心’!你才几岁,便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动辄用‘以身救世’的念头撑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