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夫人说完,周妈妈挥手,立刻有十几个婢子脚步稳得像是飘进来的一样,她们动作麻利的撤圈椅,置桌凳,上佳肴,摆碗筷,扶各位主子入座。
程老夫人未动,她是单桌在前。
次桌是正经主子所坐,尾桌是姨娘们的位置。
程岐被扶着坐下,那月牙凳还是微斜着的,很符合人体工学啊。
见周围的婢子忙里忙外,心想这般架势,也只是在红楼梦里见过。
吃个饭也要这么折腾,果然是有钱闲出屁了。
婢子将佳肴摆好,程岐看着。
嚯!
丰盛!
就这样扫一眼,那黄桃木食案上的菜色便不下二十样,因着锡平紧邻绥水背靠大邑山,牧畜业匮乏,水产充沛,遂多是海鲜。
可巧,程岐稀罕吃鱼贝一类。
去骨鲜鱼脍、腌好的鱼鲊和含肚、盐廖汤浇过的糖蟹、奶汤锅子鱼、东安醋鸡、猪肝鸭胗做的氽双脆、五福饼、玉茭面、乌雌鸡羹等等。
待菜上齐后,程岐凭着经验没有动筷,果不其然,周妈妈道:“开膳。”
她松了口气,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拿起那象白筷子要夹,身后的青黛走过来小声道:“姑娘要吃什么,奴给您夹。”
还要别人给夹菜?
程岐本身不是农村地主的剥削主义,但见旁边皆是如此,只好道:“你看着办吧。”
青黛一愣,旋即给她夹了鲜鱼脍在净白瓷碟里:“姑娘爱吃的鱼脍。”
程岐定睛一看,啥鱼脍啊,这不就是生鱼片吗?
冰晶剔透,蘸了五辣肉醋,配着翠绿的青叶,是色香味俱全了。
程岐夹起一片吃了,只觉得鱼肉甜脆爽口,头一次知道嫩q到弹牙是什么滋味,且那青叶在舌根泛起天然清香,肉醋也不冲鼻,只衬的甘甜更清晰。
这鱼脍,吃的她很愉快啊。
她抬头看青黛,眼睛锃亮:“好吃。”
青黛偷笑,递给她一小碗乌米饭,那是用乌树叶的汁浸黑稻米,然后蒸熟晾微凉的饭,米粒黑莹泛甜,只是拿在手里分量太小。
按照程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性格,估摸着……三口就能吃完。
“姑娘,饿极了也只可吃五分饱。”
青黛提醒着,又给她舀了小半碗锅子鱼的汤,这道菜主料虽是鱼,但汤汁却是用鸡鸭骨头连肘子熬得,浓稠奶白,还有豆腐菠菜。
程岐用瓷勺舀了些喝,这鱼汤味道浓醇,入腹暖洋洋的,美味极了。
尤其是她穿越当天只吃了某师傅泡面,在汀兰水榭的几天又只吃了胡麻饭。
就冲吃的饭菜,这趟穿越也值了。
只不过要顾着规矩,才吃个半饱便撤案了。
程岐瞧着食案上的饭菜被那些婢子端走,满眼不舍,还没吃够呢。
老程家吃饭只吃开胃前餐吗!
青黛哭笑不得的俯身小声道:“姑娘,咱们回汀兰水榭再说。”
程岐认命点头。
倒是食案没有撤下,又上了饭后的茶来,看样子是按照各自喜好来的,因为每个人喝的都不一样,不过她面前的这个……是特么汤吧。
这茶杯倒是烧制的好看,仿佛手握团云般,只是这里面……放了盐、姜,还有苏椒和酪,甚至还添了桂皮,比鱼汤还浓稠,香喷喷的。
自己口味这么重吗?
程姝见她不动,淡然道:“怎么不喝了?你不是最喜欢浊茶吗?”
程岐讪笑两声:“我今天……真的……不想喝这个”
程姝轻笑:“那你喝我这杯吧,还没动呢。”
说着,推茶杯过去。
那茶水碧盈盈的,透出杯底的花纹,泛着沁人的暗香。
程岐拿起来喝了一口,瞬间被苦的五官紧急集合,强忍着咽下去,心想这茶若是按喜好上的,程姝怎么会喜欢如此苦的茶啊。
苦的脑瓜仁疼。
她转头,那人侧颜温柔,背脊纤直,丝毫不显累意。
大家闺秀。
程岐打心眼儿里敬佩。
撤了茶后,上了蒸梨在食案上做甜点解腻,一屋子人谁也没动,开始家常般闲聊,她也自始至终没有言语。
但因是刑警出身,程岐习惯性的在心里分析着每个人的说话语气和小动作,推断出各自的性格和府内地位,反正一圈下来,她的窝囊废人设是凿定了。
只是一众人说着说着,忽然说起她上吊的事情,气氛霍然尴尬起来,就听她二叔程云杉语重心长道:“沙漠啊,大哥去世的早,是二叔和你三叔把你锦衣玉食的养大的,你这样,你没有良心啊。”
程云杉说完,程岐见周遭人没什么反应,便知道他总这样教训自己,只不过,程云杉还好意思说锦衣玉食?
自己之所以没被吊死,就是因为屋里的房梁年久失修好吗?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而旁边的程云夺抿了口苦茶:“二哥算了吧,左右沙漠没事。”
程云杉皱眉:“老三,你这样惯着她可不行。”又对程岐道,“沙漠,我和你三叔自三岁起把你送到那朱雀楼,就是想让你日后入宫,给咱们程家争光添彩,程家现在虽好,但没人出仕,必须得有人在上京撑着,你倒好,入选了却要上吊,你对得起我和你三叔吗?你对得起那流水般花在你身上的银子吗?你可知道在朱雀楼一月要花多少钱?你知道这上京一去一回又花了多少?你不能这样任性!”
程岱皱眉,冰冷道:“二叔,养我姐的银子又不是你出,是从账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