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蓉快穿好衣服,将头放下,重新梳好,挽个髻在脑后,用样式极简单的玉簪固定好,才去开门。
红萼垂手,恭恭敬敬守在门外:“夫人,奴婢把人安排在花厅,现在请她过来?”
温婉蓉说不用:“我换件衣服就去花厅。”
顿了顿,她又问红萼茶点上了没,说待客规矩无论贵贱一视同仁。
红萼拼命点头:“夫人放心,茶点都端过去了,牡丹还说府上的新茶极好。”
温婉蓉浅笑:“是吗?你现在给她包一罐,一会送客时交个她,就说老太太的心意,她是明白人,一听就懂。”
红萼应声下去。
温婉蓉提着裙子,直径去了花厅。
牡丹伶俐,一见她进屋,忙起身福礼问安。
温婉蓉叫她无须多礼,自己在旁边的位置坐下,笑道:“宋执果然有本事,托他找你,一下就找到了。”
牡丹微微一怔,很快会意,低头轻笑:“夫人,我是自己来的,与宋爷无关。”
温婉蓉也一怔,恍然,跟着笑起来:“我正好也找你,以为是宋执,罢了,罢了,可见你我有缘,心有灵犀。”
“夫人谬赞。”牡丹折了折手里的帕子,低眉顺眼。
温婉蓉猜她主动来,应该不单单为见英哥儿,开门见山:“你来找我,一定有话对我说吧,猜得没错,是为进宫的事吗?覃昱让你来问的?”
牡丹出乎意料摇摇头,沉默片刻说:“夫人,是我自己来的,与他人无关。”
温婉蓉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松口气,靠进椅子里,哦一声,视线又转向牡丹,谨慎问:“开弓没有回头箭,入宫的事,你考虑清楚了吗?”
牡丹点头。
温婉蓉又问:“是覃昱逼迫还是你自愿的?”
“我自愿的。”
“哪怕以后见不到英哥儿也不在乎?”
牡丹没说话,紧抿嘴唇,眼角闪烁,温婉蓉以为她会哭,只一瞬,恢复如常。
温婉蓉想到英哥儿前些时问的那个问题,重重叹气,只说:“牡丹,我以为覃昱心狠,没想到你的心比他还硬。”
牡丹蓦的抬头,她怎会听不懂话里话,嘴角微翕,声音微微抖:“英哥儿怎么了?”
温婉蓉盯着她,缓缓开口:“你真想知道?”
牡丹用力点头。
温婉蓉迟疑好一会,一字一顿道:“英哥儿问我,你和覃昱是不是不要他了?”
牡丹先是一愣,突然再也掩饰不住的悲伤,喉咙里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滴落,一滴接着一滴,滴落在鹅黄罗裙上,打湿百蝶穿花的丝绣,美得黯然。
温婉蓉没再说话,同样为母亲,能体会牡丹的痛楚。
所以她静静陪她一会,重复刚才的问题:“你真的考虑好入宫?”
牡丹这次迟迟未答,明明还想哭,却强忍抬起头说:“我想好了。”
温婉蓉镇定自若,冷静道:“如此,你这辈子都见不到英哥儿,哪怕在宫中相见,也不能相认,而且你要回避,做得到吗?”
牡丹看着她半晌,声音哽咽地小声请求:“夫人,能不能让我静一静,就一小会。”
温婉蓉说好,起身离开,并顺手带上花厅的门。
她站在门廊下,听见屋里传来崩溃般哭声,在牡丹那样美的脸上,梨花带雨,叫人心疼。
温婉蓉闷闷叹口气,一直站在门廊下,望向天井四四方方,西沉落日染红的晚霞天空,感受不是霞满天的意境,而是凄婉。
然后她想起“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可临行的是牡丹,她做不到为英哥儿密密缝,更体会不到为儿子迟迟归的担心,这辈子都体会不到。
温婉蓉弄不清到底什么信念支持牡丹连孩子都不要,也要帮助覃昱完成复仇大业。
她想,是这两人疯了,还是这个世道疯了?
牡丹在屋里哭了很久,直到她自己开门,温婉蓉才收回思绪,转头问,好点没?
牡丹轻轻点头,重新回去坐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道:“夫人,我来想劝您,不要记恨覃爷。”
顿了顿,补偿:“无论大爷还是二爷。”
温婉蓉没太意外,平心静气道:“你接着说。”
牡丹吸了吸鼻子,低下头:“也麻烦你转告二爷,他那一刀,我不恨他,我们两清。”
温婉蓉嗯一声:“他跟我说过,你们俩之前的关系,他对你动过念头。”
牡丹说知道:“但我对他,只是亲人之情,如同覃爷对他一样。”
温婉蓉头一次觉得覃炀可怜:“他什么性子,你该清楚,你伤他,他会毫不犹豫还给你。”
牡丹自嘲笑笑:“所以他那一刀,斩断前尘旧事。”
然后她极认真看着温婉蓉:“可二爷对夫人的心思千真万确,我认识二爷这么久,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他以前贪玩,但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温婉蓉心思她和覃炀之间生的种种,外人又知道多少。
“先不说覃炀,”她不想从牡丹嘴里听见有的没的,并非吃醋,对于自己夫君,她比任何人都有言权,“说说覃昱。”
牡丹说好,话题又转到覃昱身上:“我不知道覃爷和你们说没说,他父亲的死和他死里逃生都跟萧氏一族有关。”
温婉蓉点头,心领神会:“提过,说回来报仇。”
牡丹继续说:“他活下来,被俘,差点死在西伯,没跟你们说过吧?”
温婉蓉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