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神爱方才想要伸出一根葱指抹去白玉杯上沁出的一丝血色,曹修已经含了一腔肺腑涌上的热血,终是“噗”的一口喷出,栽倒在地。
外间伺候的宫人听得杯盏翻倒碎裂之声,连忙在外呼唤,曹修立时毙命,王神爱被糊了一脸的腥血,呆愣愣的一片痴傻。侍立在外的琼珠是王神爱的心腹,又怕擅闯引来贵人发怒,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眼见良娣宇文燕已从对面的回廊里匆匆而来。
琼珠不是笨人,眼见事情无法收拾,她闭眼咬牙,就要推门而入,却被宇文燕飞身而至,拿住了手腕。
“我是来给太子与太子妃请安的,你这宫人好生大胆,无宣而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宇文燕冷嘲热讽,她自小练武,制服琼珠轻而易举,她大力地就将这侍女甩到一旁去,朗声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妾有要事禀报。”
宇文燕所谓要事不过只是托词,实则就是来看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她以为至少曹修会出声,可是里边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下她也同琼珠一般心急如焚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里头传来动静,太子妃王神爱神色凌乱,鬓边及下巴处还糊了些未干的血迹,袖摆则红了好大一片,双手却紧紧护在腹部。宇文燕眼见之下大惊之色,死的不是王神爱,那还会是谁?她顿时觉得天旋自转,下一刻就要推开王神爱闯进内室去。
琼珠早就防着宇文燕发难,她一动,琼珠召来的两个侍卫已经迎上前去,王神爱被琼珠挡在身后,她面上一片死灰,脸上却坚毅非常,就在刚才,肚子里的孩子还隐隐动了一下。如今孩子已经失去了父亲,她身为母亲,没有软弱的资格,她沙哑着声音但清晰地命令道:“从现在开始,谁都不准进入这个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府!琼珠,立刻派人去台城禀报女帝陛下,只说……只说太子遭人暗算,请女帝处置。”
宇文燕只觉得眼前一黑,下意识就要保住自己性命,强撑着冷笑了数声才道:“王神爱,房中只有你和太子两人,太子无故遭了毒手,凶手舍你还谁?你还装腔作势,在此处发号施令,我宇文燕第一个就不饶你。”
“你要怎么不饶我?!”王神爱丝毫不怵,她一步都不能退:“一切自有女帝秉公查办,你休要再胡言。”
宇文燕冷笑着不买账,作势就要往外走:“我直接找女帝评理,看看咱们这位高门王氏出来的太子妃,是怎么从了王尚书的野心,毒杀太子,意图谋夺朝政的。”
“你放肆!”关键时刻,外殿的周威已经得信赶到,见宇文燕言辞咄咄逼人,情急之下出声喝止,他心头悲怆,却强作镇定地问王神爱:“太子妃,太子究竟如何?”
宇文燕直呼自己倒霉,周威竟来得这样快,好在一时未必能够怀疑到自己身上,她不好再做出头鸟,便站到了一边,王神爱点头示意周威入内查看,周威深吸一口气进入内室,远远看见一地狼藉中一双男人的方头履,再往前是个男人的身形,离得近了,他发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太子曹修乌青着一张脸,活像要把身体里的血都吐出来那般,染得到处都是。周威蒙住自己的眼睛,呆立片刻,走了出去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有气无力道:“请太子妃去邻近的别室休息,此地有末将守着,一旦台城来人,便去请您。”
王神爱其实此刻心绪大乱,但为了孩子着想,不得不听从了周威的建议。
半个时辰后,大司马门第一次入夜开启,女帝的銮驾莅临东宫,她脸色微沉,并看不出悲伤怒意,慕容傀与她并肩而行,几次想伸手揽住女帝的肩,最后又作罢。曹姽今日被慕容傀召进了宫中,这会儿和难得放风的曹婳一起,面色难看地跟在女帝夫妇的身后,曹姽一直到看见周威,才拼命眨着大眼冲他使眼色。
周威看见了,却无能为力,他朝女帝跪下如实禀报:“末将无能,请陛下降罪,太子他……此刻就在内室,太子妃已经及时避出,现场一分一毫都没有动过。”
曹姽恨不得拨开众人闯进去,但待她走进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这种情景不如不看,曹修死状惨烈,远比上辈子还要瘆人,女帝默默蹲下合起他暴凸的双眼,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慕容傀到底年纪更大,反应更快些,这时王神爱已经赶过来,对着女帝深深跪下,话还未说,先哭了起来。
她到底只是个未及双十的女子,夫君又死在她的面前,即使已经换了一身整洁的衣物,此刻身上还是带着一股血腥味,慕容傀看着心烦,连忙让她起来:“你肚子里是菩萨哥唯一的血脉,还跪什么跪,坐一边去。”
慕容傀立时就开始清查前因后果,知道当时室内只有太子夫妇二人,下人在布菜之后就离去,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况且太子的饭食还是有人试毒的,当下的确是王神爱的嫌疑最大。
宇文燕见他迟疑,小心地凑上前去道:“启禀燕王,我赶来时,正碰见太子妃的侍女唤门不应,我也帮着喊了两声,太子妃才从里头一身是血地出来,”她恶意地看了看王神爱:“室内的确再无旁人。”
王神爱紧咬着嘴唇,反复吸了几口气才道:“儿媳不孝,请陛下和燕王明鉴,太子喝的那个杯盏原是我的,只是今夜我二人温情脉脉,太子说想要喝一盏交杯酒……”
曹姽正看着曹修的尸体不能回神,满脑子乱哄哄的闪过的都是曹修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