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伴随音落,一根银针从阿叙指中射出,无声地刺入玄娘的眉心。
玄娘闷哼,不过须臾,墨绿色的纹路从眉心蔓延,顷刻覆盖了整张脸。
“即便你有蕈衣姐的脸,我也不允许你碰他!”既是警告又是陈述。
阿叙冷眼看着玄娘双手颤抖地捂着脸,低头再次用袖子擦了擦沅之淮的嘴角,运用内力扶他起来,起身时又是一口血,不过却是黑色的窠。
心顿时沉到万丈深渊。
心下一横,她抬手去掐他的人中。过了一会儿,靠在肩上的人轻微动了动,长长的睫毛如蝶羽颤动燔。
“小阿叙……”沅之淮看到她的下颌,低低一笑。
“你究竟怎么了?”前面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吐血了。
他轻轻阖上眼,双手去抱阿叙的腰却是一点力都使不上来,一呼一吸间胸腔似要爆炸,说话的声音低不可闻:“没事……”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耗了他大半的体力,身体不自觉下滑,然后被人紧紧环住。
她的身上全是血的味道,可他还是敏感地捕捉到独属于她的馨香。
是多久没和她这么亲近过了?
真的好想念……
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浅,阿叙下意识又去掐他的人中,皓腕突得被抓住,瞬间又松开。
看着他的手无力垂下,阿叙的眼眶顿时红了,一瞬间仿佛回到她喂他吃下鸠丹,然后看着他吐血死去时的场景。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死,心口传来的痛意却又在嘲笑她,自己其实有多难受。
眼泪砸在他的脸上,像是感受到热度,沅之淮的眼睛极其缓慢地睁开一个小缝,“我还没死……”
阿叙的身体一僵,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怎么也收不住。
“让我睡会儿……听话……别掐人中……痛……”说完这句话,沅之淮终于陷入昏迷。
阿叙只得抱得他更紧,偏头看了眼垂首的玄娘,运足内力,凭着感觉往前继续前行。
在黑暗中徘徊的沅之淮在十六个时辰后终于醒来。
入目是熟悉的摆设,一桌一椅,一柜一屏,乃至门边那个三角花架上都未曾动过一分,要说最明显的变化无外乎是当初埋在花盆里的种子此刻已经垂下了茂密的藤蔓。
空气里是檀香的味道,耳朵里是众僧诵经的声音。
沅之淮撑着身子半坐起来,自解衣襟,看着胸口凝聚的那团黑气又重了几分,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在床上坐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不过须臾,门扉被叩响,没听见响动,门外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推开门进来。
沅之淮早一步重新躺下,盖好被子装睡。
阿叙端着水盆进来,瞥见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人,一直未曾松动过的眉头加深几分,径直走到床边坐下。
沅之淮只听耳边一阵水声,尔后一块温热的帕子附在他脸上。
阿叙轻柔地替他擦完脸后,又重新洗了帕子,拉过他修长的手,没一根手指都擦的极为细致。
沅之淮的嘴角不自觉抿起一个很小的弧度,正低头专心擦手的阿叙并未看见。
左手擦完擦右手,右手擦完擦脖颈,擦完脖颈后,沅之淮感觉有双手正在解他衣服。
昏迷这么久身上并没有粘腻的感觉,看来每隔一段时间阿叙便会给他擦一次身子。
擦完身体后,阿叙简单替他拉好衣服,然后便收拾出去倒水。
屋子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沅之淮睁开眼,侧头望着门口的方向,慢慢笑了起来。
昏迷前他本以为她会带自己回冀湘,却不想她居然找到释迦山了,还把他带到了释迦庙——他以前就在这里做和尚,现在住的这个房间也是他以前的那间。
庙里规矩森严,不用细想他也能猜到她是废了多少口舌才让主持准许他们进来。
回想起刚才她的温柔对待,笑意染上眉梢。
不容他多想,脚步声很快去而复返。沅之淮不得不再次闭眼装睡。
回来后阿叙依然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注视着沅之淮的脸,久久,沅之淮再也忍不住,嘤咛一声。
停在脸上的那两道视线立刻收了回去。
沅之淮睁开眼,双眸迷蒙,和刚清醒时的人无异,蹙眉假装打量四周后,目光最后还是停在阿叙身上。
阿叙见他看过来,面上不禁一烧,赶忙起身准备离去。身子还没完全抬起,她就被沅之淮的话惊得又坐了回去。
沅之淮哑着声音道:“这位姑娘是?”
“你不识我?”阿叙很是吃惊。
沅之淮闻言又多看了她几眼,然后摇摇头,轻声道:“不认识。姑娘认识我?”
阿叙惊疑地盯着他,见他一脸茫然不解,心下
猛地一沉。
他这是失忆了?
他忘记了她,那以前的事肯定也一并忘记了……
“姑娘。”沅之淮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掩住眼底的笑意,继续装道,“姑娘你怎么了?”
阿叙还是不信,怕他是没看清自己的面貌,便往前坐了坐,然后指着自己的脸道:“你当真不认识我?”
还是摇头。
阿叙看着他,眼眶和面色一同红了起来。沅之淮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便倾身紧紧抓住他的衣领然后把他提坐起来,眼里话中皆是愤恨与嘲怨:“你怎么能不认识我!你杀了我爹,杀了我所有的亲人,你怎么能忘记我!沅之淮你在装失忆对不对?我告诉你我不吃